公社和学校的通迅员要来采访吉平夫,牟老师先给吉平夫打了预防针。牟老师引导说:“你能够这样舍己救人说明我们班组织学习王杰,欧阳海的英雄事迹在你的脑海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吉平夫记得自已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他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怕死。他是在看到牟老师苦苦哀求农民时忽然想起母亲的那句话才跳进江的。可是,他还是照牟老师的意图说了。
第二天校报上刊登一篇《在革命英雄的光辉照耀下---记勇救贫下中农的小英雄》的文章。
支农结束,回到学校时只集中了一天,布置完寒假作业就放假了。
二月二十五号报到。领了书,班干们要打扫教室卫生,魏卫东叫吉平夫也一块儿打扫。魏卫东说:“开学就讨论你入红卫兵的事,做点表现。”吉平夫马上将书放在走廊的护墙上,一撸袖进了教室。几个班干推的推开窗,抬的将椅子抬到课桌上。吉平夫说:“你们都出去,我一个人扫地。”大家立马就退了出来。教室里骤然间尘土飞扬。
扫完地,吉平夫就去搬椅子。魏卫东在门边叫着:“平夫!快出来!等一会儿再抹。” 魏卫东的话就是命令,吉平夫走出了教室。
这几天,吉平夫的心情特别好,对填词着了迷。他拿出父亲给他的《诗词格律》一书。书上引用的大多是**的诗词,他模仿着填了不少的词。
二十九日晚,他选了一首《谢池春·春来了》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练习本上准备第二天带到学校给牟老师看。
吉平夫早早的拿着练习本守候在教室门边。牟老师刚走向教室,他就急忙迎了上去。
牟老师现在对吉平夫可好了。
“牟老师!我写了首诗。”吉平夫说。牟老师一脸笑容接过练习本,边走边看。
教室里安静下来后牟老师说:“上课前我给大家读一首诗。”同学们奇怪,数学课怎么读起诗来了。
谢池春· 春来了
数九青天,诧异杨柳新翠,我曰非:师生再会。
明月西下,看老师欣慰。
课间听,笑语沸沸。
孜孜不倦,老师两鬓发白。
谢老师,殷殷教诲。
我愿努力,入红卫兵队。
待那时,李桃比美。
牟老师声情并茂地读完,问:“大家说写得好不好?”
“好!”
“你们知道这是谁写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吉平夫。吉平夫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牟老师高声道:“对,就是我们班的诗人吉平夫!” 同学们鼓起掌来。
班委讨论了吉平夫入红卫兵的事,全票通过,只等牟老师签“同意”两个字便呈红卫兵大队委。魏卫东卖了个人情。他手上有备用的红卫兵袖章。他偷偷的拿了一个给吉平夫,叫吉平夫准备着一旦批下了就马上戴上。
母亲回来休假的当天吉平夫走进住的巷子时就戴上了红卫兵袖章。母亲看见儿子手臂上的那鲜红的袖章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知子莫如母啊!两年半以来,儿子的忧郁,儿子的痛苦母亲是耳闻目睹的。儿子捂在被子里哭,母亲咬着手帕在哭。
母亲抱着儿子的头,喃喃自语道:“入了,终于入了!”母亲突然放开儿子进了里屋,出来后大跨步地出了家门。
一会儿,母亲提着一块肉回来大声说:“志!妈今章,大意是反击**翻案风的。
第二节课后牟老师把吉平夫叫到办公室写一篇天给你做红烧肉吃。”
这两天,报纸上有一篇名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文(9)班开展“坚定无产阶级革命信念”的大讨论的报道文章。吉平夫走出办公室时已经上课了。
“报告!”吉平夫喊了一声。一见是沈老师,吓得冷汗直冒。
“又是你!”沈老师大吼一声。“是牟老师,叫,叫我去办公室写文章。”吉平夫说着两手捧起报纸和学校的信笺给沈老师看。沈老师心里嘀咕道:看来是真的。“回到座位上去!” 她仍旧没有给吉平夫好脸色。
吉平夫坐下后赶紧伸手去拿书,摸着一个麻癞癞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朵比手掌还大的塑料线编织的玫瑰花。他慌忙塞回箱里,可一慌张花掉在了地上。
李金彪与吉平夫隔着通道而坐。他眼疾手快,一把从地上抓起玫瑰花高高举在手上叫着:“大家看!好漂亮的玫瑰花哦!”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
沈老师从讲台上冲了下来一把从李金彪手上夺走玫瑰花问:“这是谁的?” 李金彪说:“吉平夫的。” 沈老师盯着吉平夫哼哼冷笑了两声。然后高高举着玫瑰花叫道:“看!看!这就是你们班主任夸奖的好学生,大英雄!”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沈老师回到讲台上,啪的一拍讲台吼道:“吉平夫!刚才迟到我原谅了你,你却拿出哪个小母狗送你的花来亮骚!我看你是狗改不了**的本性!”
教室里鸦雀无声了。
“你父亲是个大流氓,你家祖宗三代都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大地主!你家爹恶毒攻击**,被劳改还不知悔改!你家妈简直就是个泼妇,破鞋!……”
沈老师越骂越激动,索性抓起玫瑰花向吉平夫砸去。
教室门呼的一下被推开了。牟老师厉声道:“沈忠英!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学生!”郑红卫站在牟老师的身后。沈老师骂吉平夫的时候她溜出了教室。
“我怎么对待学生了!我打**,有错吗!”
“谁是**?”
“他就是**!他家祖宗三代都是**!”
“沈忠英!你太不像话了!”张校长出现在门前。他也是郑红卫去喊来的。
张校长命令道:“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吉平夫抱着头,大脑里像有无数的炸弹在接二连三的爆炸。这些炸弹一个个都伪装成玫瑰花,盛开着如朝阳,似夕阳般的火红而美丽。
牟老师走到吉平夫身边拉住吉平夫的衣袖说:“起来,到我办公室去。”
沈忠英为什么这样对待吉平夫呢?再说一个故事。
沈忠英原来叫沈淑贤,**时才改叫沈忠英的。沈淑贤十五岁时这座城市还没有解放。她的表姐在吉家做佣人。表姐勤劳朴实深得吉家的喜欢,因此,表姐的亲人来吉家吉家也当一般客人对待。沈淑贤读了三年私塾因家境贫寒辍学了,经常就去找表姐玩。
那阵,吉丹青一表人才,刚与从同德医学院学成回来的施茜雪完婚。施茜雪喜欢打扮丈夫,每天就把吉丹青收拾得标标致致。沈淑贤暗恋着吉丹青,常对吉丹青抛眉送眼。当时,沈淑贤苗条,长着一双大大的媚眼,吉丹青也时不时的会瞟上她一眼。
那日,他们夫妇去出席一个晚宴。施茜雪走出大门后发现自已的绿宝石项链没戴,于是返回卧室。见沈淑贤站在她的梳妆台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淑贤一转身见是少奶奶,说:“没干什么。” 施茜雪走到梳妆台前找项链时沈淑贤已将项链塞进内衣,刚要出门被施茜雪叫住。“淑贤!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项链?” 施茜雪问。沈淑贤一甩头说:“没有!”
吉丹青等不了了返回卧室,沈淑贤的表姐找沈淑贤也找到卧室。施茜雪又问了一遍沈淑贤:“你到底拿了没有?” 沈淑贤看见表姐腿就有些软了,但她还是坚持说没有。表姐抓住她的衣服往上一提项链便掉在了地上。施茜雪从表姐手中刚接过项链,表姐反身就一耳光煽狠狠地在沈淑贤的脸上。
解放后,吉家一家人回了乡下。抗美援朝时吉丹青夫妻俩返回了市里,一个报名参加了文工队,一个报名参加了医疗队。
沈淑贤补了小学二年的文化后读完初中便进了南坪师范学校。
初一期末考试前牟老师作了个硬性规定:家长不参加开家长坐谈会的学生不准进教室。吉平夫只得告诉母亲。开完会,母子俩并肩走着。沈忠英在收发室取信件正好看到他们母子俩。一颗复仇的种子便在她心里埋下了。
吉平夫三天没去上学。牟老师叫班委去看看。
到了吉平夫家,魏卫东从床上拖起吉平夫来,郑红卫则动手做起卫生来。大家一阵忙活,收拾干净了屋子。
人间只要有真情关爱就不会有绝望的人。吉平夫又上学了。
近日,反击**翻案风的斗争日趋激烈。紧张的形势也波及到学校。学校召开了大会。沈忠英和牟娟兰都在会上声声痛斥了资产阶级的最大代表其走狗张校长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的阴谋。
下午放学时牟老师吉平夫叫到办公室说:“现在被打倒的阶级敌人很猖狂。你的家庭情况全年级都知道了。大队委不会在这个时侯批准你加入红卫兵,你要有经受组织长期考验的思想准备。” 吉平夫一听心就凉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吉平夫怀着对沈老师的恨来到教师宿舍。他在附近徘徊了一阵,忽然拣起几块半截砖头猛烈地砸向沈忠英家窗户。一声接着一声玻璃的破碎声震惊了宿舍所有的人。
“吉平夫!你要干什么!”沈忠英站在窗前吼叫着。
吉平夫指着沈忠英骂道:“沈婆娘!你下来!”
一个老师从楼道里冲出来抓住了吉平夫大吼一声:“放下砖头!” 紧跟着沈忠英和丈夫也冲出楼道。就在两个男人都抓住吉平夫的手臂时沈忠英“啪” 的一巴掌狠狠地煽在吉平夫的脸上,说:“太无法无天了!把他扭到派出所去!”
吉平夫从派出所出来后,在同学们的眼里,在他自己的心里,他与“架犯” 李金彪、流氓“小八斤”已经是一路货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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