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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90年代(第二部 第十二至二十六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门吉夫    阅读次数:531063    发布时间:2013-10-09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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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企事业单位人事调整都在这个时候进行。百货公司也不例外,只是翟茹新动作更快了些,更直截了当了些。

一大早,翟茹新首先把解万平叫到办公室。

解万平进门便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样子叫了声,领导!翟茹新指了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解万平立刻就明白了翟茹新要和他谈话,慌忙收起笑容。

翟茹新说,叫你来是想个别和你交流一下。解万平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点点头。翟茹新说,你还在商委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有说你是党处长的左膀右背的,有说你是党处长的坚强后盾的。当然,能喝酒,巧言善辩不是什么坏处。会应酬,善于交际又灵活机智,这些都是后勤处接待科干部应具备的条件。换句话说,也都是企业总经办主任应具备的条件。但你想过没有,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一直是个科员?解万平怯生生的样子答道,我知道。翟茹新说,知道就好。你来了半年。我注意到,总经办的工作比起原来好多了,有声有色,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从个人能力上讲,我认为,你,基本上称职。解万平听到这里,心便放下了。但是,仍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看着翟茹新。

翟茹新喝了口水,又说,但是。你的身上也存在着许多缺点。比如,原则性不强,喜欢合稀泥。工作上有时马虎,有时缺乏责任心。解万平明白翟茹新指‘打字室事件’和那日中午与顾青山他们喝酒的事,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慌忙说,领导!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发生!

从解万平走进公司的那一刻起,翟茹新只要见到他几乎都是一副乐观的面容。

翟茹新心里好笑,但仍然板着脸说,听我把话说完!这次中层干部调整我再给你个机会,任聘你为总经办主任,任聘期一年,考察期三个月。希望你改正身上的缺点,把总经办的工作做得更好。解万平不敢再说话,一个劲的点头。翟茹新问道,你理解总经办主任的重要性吗?解万平说,当好领导的参谋,……

翟茹新说,你说的是职责。你记住,总经办主任不是一般的中层干部。从某种意义上讲,总经办主任是总经理的代表。某些方面可以代表总经理发号施令,其权和利,要高出一般中层干部半格。解万平心里说,工资奖金高不高半格嘛?翟茹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说什么。该给你的会给你。不该问,不该说,不该关心的不要问,不要说,不要关心。

末了,翟茹新把一份中层干部名单递给解万平说,你按顺序通知,但不要堆在办公室。解万平说,领导!明白。说完,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进了办公室,解万平叫了声,‘白玫瑰’!上!斯文姝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叫一声‘解主任!你好烦哦!’而是起身就出了办公室。

斯文姝出来时,一脸想抑制又抑制不住的笑容。

谈话基本上是维持被谈话者原职务。实际上,也就是走个形式。走形式的目的无非是告诉被谈话者,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然而,也有不买帐者,因此并不轻松。

下午五点后,翟茹新发现被谈话者没按顺序。心里一边斥责解万平,一边继续谈话。

七点钟,有人敲门,翟茹新喊了声,请进。解万平推门进来,说,行政科罗源贵生病了。文化科房文德、烟洒科李继邦、五交化科石建军、基建科粱和平都说下班了,要谈明天谈。翟茹新点点头说,知道了。心想,给你脸你不要脸,那就怪不得我了!

52

翟茹新回到家已经七点半了。餐桌上已放好了碗筷,馒头、米饭和菜餐全是从外面买回来的。翟茹新心情本来就糟糕,又添几分烦躁。

这几个月,壮壮生活在夹缝中,横竖都不自在。但是,她还是主动地讨好妈妈,主动地营造和睦家庭的气氛。她从自己的房间跳跳蹦蹦出来。叫着,吃饭喽吃饭喽!翟茹新知道女儿的苦楚,也觉得这样下去怪对不住女儿的,可她从没想过如何缓和这种尴尬的局面。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工作上。她只要一走出家门便开始忙忙碌碌起来。但是,一回到家,特别是‘一看到他那双手我就会想起癞蛤蟆,心情就烦躁!’(这是她对母亲说的话)。于是,米汤泡饭,又还原了。实际上,何普贤被真茵传染的手足早在去年入冬时就治愈了。翟茹新的行为其实是心理作用和心里作用导致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丈夫的恐惧表现。

壮壮走进卧室拽着妈妈的手叫着,妈妈!吃饭。翟茹新摸了下女儿的头,牵着女儿走出卧室。

翟茹新尽量不去看丈夫的手。糊乱吃着,问壮壮书发了没有?壮壮说,早就发了。都上了好多天课喽。翟茹新心里有一丝愧疚,便挟了块鸡蛋放进女儿碗里说,这个学期要争取班上第一名。壮壮说,人家上个学期就是第一名。妈妈!我当学习委员了!翟茹新说,真的呀!说完侧着身子亲了壮壮的额头一下。壮壮眼里立即就噙满了泪水,埋下头去。翟茹新心里一阵难过,瞥了眼丈夫。何普贤埋着头吃着碗里的饭。

壮壮咬住筷子一动不动。翟茹新叫了声,壮壮!壮壮没答应。翟茹新又叫了声。壮壮仍旧没答应。翟茹新伸过手去摸着女儿的额头,向上轻轻推了一下。她看见,两行泪水像泉水似的从女儿的眼睛里涌出来。她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一样,赶紧起身将女儿抱在自己的怀里,说,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早点回家。边说边从卷纸筒里撕了条卷纸,揩了女儿的泪水。又说,妈妈一会儿跟你一起完好不好?壮壮说,我还要做作业。翟茹新说,等你做完作业,我们下跳棋好不好?壮壮说,妈妈拉勾。翟茹新伸出小指头勾着母亲的小指头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翟茹新丢下碗,便从挎包里取出报纸走进卧室,躺在了床上。她一般不在办公室读报,都带回家,而且都是躺在床上读。她不喜欢一整份报纸都拿在手上,觉得手累,拆开来一张一张的读。读完一张,左手顺手丢在地上,右手再拿起一张。她每天都要读完全部报纸。除非病重,除非酒喝多了。但只要第二天稍稍好一点,她还得补上。读完全部报纸,床左边的地上就横七竖八的铺上厚厚的一层报纸。若是星期一,两天的报纸,地上的报纸会更乱更厚。她也从来不会理会地上的报纸。读完,上衣一脱,钻进被子里。何普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每天睡觉前都要一张一张的拾起地上的报纸,拿到客厅的沙发上分类,叠好,搁在茶几的隔层以防备妻子突然想起什么好找。就像档案管理一样,何普贤会保存报纸,中央报一个月;省报三个月;市报半年。

翟茹新一点也读不进报子,敷衍看一眼大标题。没什么重要内容,顺手一丢。很快,左边的地上就横七竖八的铺上厚厚的一层报纸。

尽管,这几个月夫妻分床,很少说话。但何普贤仍旧一如既往,任劳任怨地收拾着地上的报纸。整理、保存着报纸。

壮壮做完作业推开父母卧室的门说,妈妈!做完了。翟茹新正想着李继邦怎么办?没听见,嘟噜了一句,纨绔子弟!壮壮听成妈妈不去。嘟着小嘴说,妈妈要癞!妈妈拉了勾勾的。翟茹新倏地反应过来,慌忙说,妈妈没有说不跟你玩呀!边说边一下掀开被子。

壮壮抱着跳棋搁在茶几上,便拉着妈妈坐在沙发上,挨着爸爸。何普贤赶紧起身走到茶几侧面。壮壮马上搬了张小板凳搁有爸爸面前说爸爸!你坐这儿。何普贤便坐了下去。壮壮指着棋盘说,妈妈要红的,爸爸要绿的,我要黄的。

翟茹新心不在焉,老走错棋。壮壮说,对一二再,再二三,犯错误的同学要重重罚他。妈妈走错几步,爸爸,你说罚不罚?何普贤看了翟茹新一眼说,妈妈才走错三次,暂时不罚。壮壮说,不!妈妈!你说罚不罚?翟茹新说,该罚!壮壮说,那么。妈妈,你说怎么罚?翟茹新说,罚妈妈停走三次。壮壮说,不。刮鼻子。翟茹新伸过头去。壮壮刮了一下妈妈的鼻子说,爸爸!该你。何普贤赶紧说,爸爸手脏。说着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这一盘,壮壮又赢了,哦哦的拍着小手。

这一夜,翟茹新难以入睡。

这一夜,何普贤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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