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90年代（第二部 第十二至二十六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门吉夫    阅读次数：440165    发布时间：2013-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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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这天，太阳起得很早，翟茹新起得很早。

翟茹新特别精神特别抖擞，眉开眼笑地站在值班室前。就像旧时大富人家办喜事向来道喜的客人拱手欢迎一样，她嘴不停地说着，重复着三个字：新年好！

郎州人只有春节才祝福新年的习惯。职工都或多或少的有点纳闷，或者诧异：领导今天的心情怎么这样好啊！

国人自古有‘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的习惯，于是，管他呢！人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笑容。

中午，翟茹新雷打不动的午休一小时。

苏嘉在办公室里正玩味着‘三苏’工艺品。他二女婿走进来，问道，爸！你听说了没有？苏嘉一边看着苏轼的泥塑一边反问道，听说什么呀？他二女婿说，元旦节，翟总在餐厅请白省长，班书记吃饭。苏嘉一愣，问道，有这事？他二女婿说，下面都在传。苏嘉叮嘱道，你知道就行了，别跟着瞎吵吵！

顾青山去了附楼。他本来是去矿业公司打牌的。刚进办公室，忽听背后有人叫他，掉过脸来。那人说，我找你有点事。顾青山便退了出来，与那人走到楼梯拐角处。那人说，我刚听他们说，翟元旦节那天在餐厅请白省长，班书记吃饭。顾青山震惊，问道，你听谁说的？那人说下面都在传。顾青山大脑里立刻浮现出翟茹新大清早站在值班室前的那张神气活现的脸来。心想。怪不值得那么神气！于是无心打牌，打道回了办公室。

汤丽忙着审查八家区（县）分、子公司上午送来的经营报表。

伞赛花自担任国贸商场总经理以来处处模仿翟茹新。不开会，不动笔，不看报表便在商场里巡视，见那儿忙就帮个手。

吴芝梅和解万平揍到一块。商量着职代会的事。

谭慧珍正忙着审查财务报表。财务部副经理走了进来说，谭总！你听说了没有？翟总元旦节在餐厅请白省长，班书记吃饭。谭慧珍愣了一下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副经理说，刚才，我查了这三天餐饮部所有的签单，没有翟总的签单！我悄悄的问了餐厅收银员，说是一个男人附的现金，也没要发票。谭慧珍说，这又有什么奇怪！私人请客有几个要发票的。副经理咕噜道，私人请客。摇着头走了。

沈再斌把三天的报纸堆在办公桌上，认真地阅读着新闻和有关企业的文章或报道。可以说，在全公司，沈再斌阅读的报刊文件最多也最细。而且，重要的他都用红笔勾着并剪裁下来，贴在从商场文化用品柜回收的牛皮纸做成的一个很大的册子上。然而，就像一个胃口极佳的‘精骨人’，吃得再多再好却不长肉，仍旧是一副干巴巴瘦壳壳的样子。

高云忙着整理六号兼并郎州印刷厂仪式上所需的文件和资料。根据达成的协议，‘国贸大厦’持有印刷厂51％的股份，市工业总公司有29％的股份，市技术改造投资公司持有20％的股份。兼并后，郎州印刷厂更名郎州国贸彩印有限公司。

汤丽审查完报表后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去到翟茹新办公室，汇报完八天总的销售业绩后问道，你元旦节请白省长和班书记吃饭了？翟茹新反问道，你听谁说的？汤丽说下面都在传。翟茹新又问，你还听到什么？汤丽说，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总而言之，就是你面子大。连省长、市委书记都请得动。翟茹新暗暗高兴，一转老板椅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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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职工代表大会于一月九日在国贸饭店多功能厅召开，会期两天。翟茹新作了题为《优化资本结构 加快改革步伐 学习邯钢经验 进一步改进和加强企业管理》的行政工作报告。

分组讨论会后各组组长、副组长集中到了一块。

行政一组副召集人斯文姝汇报后谭慧珍补充道，我们组认为翟总的报告高瞻远瞩，指明了公司今后的方向上，大家很受鼓舞。我们就是担心，股份制改造后所有报表都要向外公布。公司的商业秘密会暴露，对公司会产生不利影响。

房建组副召集人董律汇报后高云补充道说，我们还认为，目前股份制公司抗风险能力较差。就怕一旦被他人控股，公司的前途以及在座的命运就难说了。

……

顾青山右手一直抱在左肩与左膀子关节处，左手抱在背部右肋骨处，头就像脑瘫患者一样搁在右肩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每一个组发言。他带着茶色眼镜，没人能看出他眼光的变化。他给他这个组的副召集人打过招呼，最后汇报。

翟茹新时不时瞟一眼顾青山。她一直提防着顾青山再次在职代会作难。她已作好了准备。一旦顾青山再发表言论煽动阻挠股份制改造，她就用她编造的省、市领导都支持‘国贸大厦’走股份制改造道路的话反驳顾青山。

只剩下外项型经济这个组了。

更名郎州国贸彩印有限公司后，原郎州印刷厂厂长曹一鸣担任总经理。原商业印刷厂副厂长肖承涛调入‘国贸大厦’，被任命为彩印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兼副总经理。

曹一鸣作为外项型经济组副召集人作汇报：我们这个组，啊，讨论很热烈，很热烈。啊，发言也很踊跃。都认为，改革势在必行。啊，势在必行。……翟茹新听得头都大了，但还得耐着性子。

曹一鸣汇报完，顾青山干咳了两声说，我补充两句。

翟茹新警惕地斜视着顾青山。

顾青山说，刚才，有的组的发言，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叫杞人忧天！这几天我调查了我们省已进行和正在进行股份制改造的企业。‘华创’是我的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企业。股份制改造前只是个小建筑公司。股份制改造后短短几年一跃成为全省最大、最强的集建设，房地产开发、装饰为一体的大企业。因此，我个人认为，股份制改造对一个企业来说，利、远大于弊。第一、可迅速聚集资本，将大量社会闲散资金聚集到公司。形成资本，有利于公司更快更好的发展。第二，有利于分散公司的风险。第三，至于商业秘密暴露，我认为没有必要担心。一个优秀的企业还怕接受社会监督吗！我想，翟总的回答肯定是不。我个人表个态，全力支持翟总在报告中提出的今年内完成公司股份制改造！说完，对翟茹新一笑，点了个头。翟茹新始料不及。惊讶，又有些激动，一时语塞。苏嘉马上说，我赞成顾总的的意见。我们公司……

翟茹新斜视着苏嘉，心想，你上次不是很赞成顾青山的观点吗？这才几天就出尔反尔啦！又一想，看来，是自己的‘阴谋诡计’得逞了。哼！不拿领导压压你们这些顽石还真不行。白省长！班书记！谢谢您们啊！便说，顾总刚才的这个比喻是再恰当不过了！是的，一个优秀的企业是不怕接受社会监督的。……顾总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们任何人都丰富，算得上行家，大家要多向他学习。

顾青山说，谢谢翟总！谢谢翟总！不过呢，如果大家有兴趣，以后我倒是可以和大家切磋切磋。翟茹新说，什么叫切磋切磋！叫上课上课。众人皆笑。翟茹新又说，顾总！真的。你考虑一下，办个班，给大家上上课？顾青山说，行！

会议以表决的形式通过了《股份制改造框架方案》。接着，通过了《职工住房货币化分配方案》和《岗位和绩效工资调整方案》。

会议决定，从今年一月起执行新的《岗位和绩效工资标准》。这一来，‘国贸大厦’职工工资收入不但增幅再创全市第一，其岗位工资又大幅提高。

闭幕式上，翟茹新兴高采烈地说，……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下面有人小声补充道：这是一次令人开心的大会！

最后，翟茹新宣布：成立股份制改造领导小组，顾青山任组长，秦证任副组长。成立职工住房领导小组，高云任组长，郑小宇任副组长。

当晚，全体代表餐后又到了国贸饭店多功能厅。

顾青山最先进入多功能厅，抓着两个话筒。

人差不多坐下了，顾青山对着话筒‘喂！喂喂！’几声后，高声叫道，各位！各位！请翟领导给我们唱首歌，大家说好不好？众人异口同声：好！

翟茹新欣然走上台，从顾青山手中接过一支话筒说，那好！我就唱首《青藏高原》。说完，将话筒递给顾青山，脱了驼色呢绒大衣递给顾青山。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但顾青山已经搭在了手腕上。

顾青山望着翟茹新，心里说，真美啊！

翟茹新脖子上围一条橄榄色起黄圆圈图案的丝巾，上身穿一件嫩黄色的鸡心领鄂尔多斯羊绒衫，下穿一条咖啡色裙子，脚穿棕红色高跟皮靴。她走上台时随意的弄了弄头发，显得有点儿乱，但却显得有几分前卫。她的脸因亢奋、因酒的作用而粉面桃腮，焕发着美丽动人的光彩。

过门响起，翟茹新刚唱出第一句：“是谁带来……”下面就爆发出‘啪啪’的掌声。顾青山站在一旁，笑逐颜开地也鼓了鼓掌。那样子，就像翟茹新的秘书或者丈夫似的。

翟茹新唱完，将话筒递给顾青山。这时，真正的主持人斯文姝才上场。

斯文姝从顾青山中接过话筒大声说道，请顾总来一首好不好？众人异口同声：好！

顾青山接过话筒说，我唱首纤夫的爱。这首歌一个人唱不行。我邀请汤总一起唱，大家觉得怎么样？

翟茹新下场后与汤丽坐在一起。汤丽说，顾叫你翟领导？翟茹新说，我没注意。汤丽说，是的。我听得清清楚楚的，翟领导。翟茹新说，真的？汤丽点了点头。翟茹新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

顾青山大声叫喊着，汤总！汤总！请！汤丽有些犹豫。翟茹新说，去！

接下来公司领导班子或唱歌或即兴表演。最后，沈再斌表演了拿手口技《百鸟庆丰收》。

解万平第一个邀请了翟茹新跳舞。于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顾青山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女士的邀请，也没有邀请女士。他本来想第一个邀请翟茹新跳舞的。但翟茹新唱歌时他发现翟茹新换了双高跟皮靴。这一来，他矮了翟茹新近一个头。自知之明，便以不会跳舞搪塞了。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溜出多功能厅。

顾青山去到六楼顶平台，拨通纪炯的电话兴奋地嚷道，喂！搞定啦！那头，纪炯说，你老兄厉害！玩那娘们就像你玩乒乓球拍一样。顾青山心想，要不是你来电话，差点就铸成大错！

纪炯上个月的一天随便问了句范娅妮：最近同老顾联系没有？范娅妮答非所问，说，顾经理太厉害啦！那个婆娘要搞股份制，顾经理两句话就把她镇住了。纪炯一愣，惊叫一声，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范娅妮问道，干嘛？纪炯说，不干嘛。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范娅妮说，我是听我干哥（房文德）说的。他说‘国贸大厦’开会，那个婆娘提出搞股份制改造，顾经理三言两语就把她‘趴十’了。纪炯‘唔！’的一声，便打发范娅妮走了。

范娅妮前脚离开，纪炯后脚便在办公室踅来踅去。骂道，你这个蠢猪！你他妈的真是个土包子！骂完，抓起电话打到顾青山办公室，压住火气问道，老顾！我听范娅妮说，那娘们提出股份制改制被你否定了？顾青山说，没错！我就随便说了两句，整个公司领导班子就乖乖的听我的啦！纪炯说，厉害！顾青山说，笑话！我是谁！纪炯说，不过，你考虑过没有。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你搞股份制改制？顾青山说，我知道！那娘们不是还没动么。纪炯说，只要‘股改’、上市，她动不动并不重要。顾青山问为啥？纪炯说，只要上市，……顾青山‘哦！’的一声，幡然醒悟。心里悔之又悔，但嘴上又不认输，说道，小事一桩，过两天我又把它翻过来。纪炯说，看来你老顾在‘国贸大厦’翻云覆雨易如反掌呢！顾青山说，拍马屁呀！纪炯说，你又不是证监委领导！不过，拍拍马屁有好处。你兄弟我当董事长啦！顾青山问道，庞呢？纪炯说，栽了！顾青山说，你踢的反腿吧？纪炯说，也不能这么说。

二人商定，‘国贸大厦’招聘股份制和证券方面人才时顾青山通知纪炯，纪炯安排几个人来应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