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七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82131    发布时间：2024-02-28

拿起叫鸡准备踩梁，大徒弟发现中柱是“倒”（读dào）的，说：“掌墨师“倒”了。关掌墨把叫鸡一丢，高喊：“主人家，倒（道）发一千年。”叫鸡随之“咯歌喔——”地叫了一声。主人喜上眉梢，马上说加一天工钱，晚上打牙祭，喝单碗儿（酒）。

关掌墨神通广大，木头棒棒都拉得长的故事不胫而走，越传越神奇。

宅子修好后，这家人不做食宿生意了，买田置地，改做竹木青山生意。荔枝溪、约妻口、欢喜滩设码头，丙滩街上修货栈，还在合江南关上设“信通公”号货栈。安居乐业，财源滚滚。应了“长长，长长，越长越长”的封赠。

儿子老万成，孙辈小万成，简直是人财两发。小万成有九个儿子，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赶场上街，九个儿子从大尾小，跟在父亲的身后。人们都说：“柏香林人财两旺，老二（土匪）都不敢惹。”

柏香林住不下，九弟兄分家。每人都分到差不多均等的田土、山林。房子只能住四户，其余五个出去另买房或新修，钱都由众上出。怪的是分出去的人就“整不住”（财运不好），到了第五辈上，离开柏香林的人都成了“贫下中农”，而留在柏香林都是“地主”。

现在就柏香林分枝下去的人分布全国好多省份，约有200人。有些在外地当官，有几个发了，说是有几千万，想回柏香林来感恩乡梓。有人说他回来发财，管他是在想“长长，长长，越长越长”也好，还是想“倒发一千年”也罢，总之，发祥之地哪个都会念念不忘。

金大嫂牵着金有志进入林中，穿过长长的柏树守护的绿径，朝柏香林的朝门走去。到了月台坝，一排长长的大石品梯，上面便是一座高大威严的八字朝门。朝门紧闭着，金大嫂扣了几下门环，里边有人从门缝中问：“大嫂，你找谁？”

“我是王七老爷的佃户，姓金，住在笋洞岩，带犬子来书馆求学，拜会教书先生。”金大嫂指着身边的金有志说。

大门“咕嘎”一声打开，金大嫂牵着金有志进了院子。一块很大的一颗印的石坝，被照墙和房屋抱在怀内。石坝坎上是一丈二宽的大檐坎，四根合抱的大柱头雄立在四个六面雕花的石礅上，在正对面的檐坎上排立。正面三间，出二的厢房。

右厢里传出教书先生讲课的声音，他讲的是《礼记·大学》中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声音明朗，抑扬顿挫：“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每天都在变好。曾子告诉我们：要勤奋，不断努力改变我们的品行和生活环境。”稍停，又接着讲：“天生万物，人最有灵性。其他物种，都是为人所用。我们要利用它，改变它，使之物尽其能。在发现中改变，又在改变中发现，不断进步，不断出新。我们所处的社会和生活就会一天一个样，变得很美好。”

金大嫂牵着金有志站在门外偷听，觉得讲得好，讲得深透，这个教书先生学问高深。往里看，屋里坐着九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手背着，两眼专注于先生，认真地听着。金有才拉着娘的衣角，扯了两下。他娘侧耳过来，指着里边说，还有姑娘。里边听讲小孩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大门，教书先生用楠竹篾块戒尺在教桌上拍了一下，还是收不回来娃娃们的目光，他的目光也转向大门，看见金大嫂母子俩。

教书先生便停了讲课，走到门前问找谁。金大嫂说带孩子来求学，说着把金有志拉到老师面前。教书先生看了看，这小孩眉目清秀，充满活力。

金大嫂对金有志说：“给老先生问好！”金有志顺从地走过去，很有礼貌地抬头望着教书先生：“老先生好！”

“你读过书吗？”教书先生问。

“读过几年。”

“刚才我讲的这段话，你听清楚没有？”金有志点头。

老师接着问：“你知道出处吗？”

“知道，是《礼记·大学》中的名句。”

“你能背《礼记·大学》吗？”

“能背一些。”接着就认真地背诵：“大学之道，在民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你知这段话教了我们些什么吗？”

“不知道，老师只教认字、读背，没开讲。”

教书先生听了，喜在心里。对金大嫂说：“嫂子，你得了个聪明知礼数的好少爷，我很喜欢。我愿意收他为徒，但我是帮人的，这学馆是王七老爷家族办的私人学馆，我还得和主人家商量，取得主人应允。你回去等，我与主人家商量好，立即给你一个答复。”隔着门槛，教书先生拍了拍金有志的肩膀：“好好读书，能成大器。”

隔了几天，有人在山嘴上喊，“金大嫂！金大嫂！李先生叫金有志来读书。”金有志跑去告诉娘。二姐金有芳说：“娘听到喊声高兴得很。”

金有志走到娘的房圈门口，见娘在为他收拾提篼。这提篼是金树成专门为金有才读书编的，细篾丝加盖子，盖子上一根竹签一穿，就把盖子固定了。篾丝已上了一层牙骨色的包浆，显出了他的厚重；提篼线型流畅，样分端庄；提系五匹篾条对穿成束，好一个五指登科。它注入了父爱，也广告了手艺的精湛。珍藏了好久，又排上了用场，该有志用了。

读过的书平放在下面，笔、墨、纸、砚压在上头。

金大娘提着提篼，把金有志送到厢房，老师出来接有志，有志跪地，喊了一声老夫子好！才起来进学堂。交托完成，金大嫂家中有事，赶急回家。

老师把金有志安排在最后一张桌子，也只有这个空位。与王七老爷的幺儿王敬山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