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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几声巨响,西王庄外高地闪耀着几团火光,敌人的机枪阵地被摧毁。云中桥的封锁解除,隐蔽地河岸边待机渡河的教导团官兵,趁此机会一涌而上,迅速朝对岸扑了过去。敌人除偶尔朝云中桥方向打冷枪而外,对教导团过河再无威胁。此时,进入西王庄部队与孔旅官兵一起,向盘踞村外的敌人发动强大攻势,扫除敌人对西王庄的包围。
站在战壕里的肖震东见此情景,道:“走,过河去。”除留守人员外,团部人员簇拥在肖震东周围,一起翻越战壕走上桥梁。
肖震东回过头观察身边的人员,发现段洁茹也杂在人群中,一起过桥。他站定下来,把段洁茹叫到身边,批评道:“不是叫你呆在留守处吗?怎么不听命令?”
段洁茹反问道:“团长,战地记者躲在后方,不深入前线,怎么叫战地记者呢?”
“河南岸不同样是战场吗?除了直接观察对岸的战场外,你还可以利用各单位的战斗报告,完成你的战地通讯。”
段洁茹倔强地道:“不,团长,我再也不愿意写出那种结果虚假的报道了。”
肖震东笑了起来,道:“那种报道没什么不好,替教导团扬了名,立了威,还能鼓舞士气,托你的福,我既当了英雄,还被提升为少将,多好的事啊。”
段洁茹显得很不好意思,道:“团长,你别挖苦我了,我可是真心想近距离接触战斗,写出更逼真更感人的通讯。”
“我说过不行,这是命令!”肖震东严厉地道,“真新闻假新闻,只要让上面高兴,让读者满意,达到鼓舞士气的效果就行,难道你们当记者的,写假新闻的还少吗?既然假新闻也能够达到宣传效果,我为什么要让你一个女人去冒险呢?”
段洁茹心里很感动,抬起来头想强辩。肖震东大吼一声,道:“卫兵,请把段记者送到留守处,她不愿意就绑捆回去。”
“你!”段洁茹气得猛地一跺脚,“野蛮,粗鲁,不讲理!”
卫兵笑着对段洁茹道:“段记者,那就请您讲讲理,服从命令吧,我执行命令的话,会让段记者很没面子的。”
段洁茹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气冲冲地朝留守处走去。
教导团全部过了河。三营与孔旅一起,与敌人在庄外鏖战正酣。肖震东在西王庄北设立了团指挥所,陆续接到报告:二营到达指定地点监视敌人;一营已经朝着弓王庄进发。肖震东对一营方面有些不放心,对刘希文道:“老刘,弓王庄地势较高,敌人占据该村,居高临下监视我军的行动,并随时有可能利用炮火抑制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弓王庄战斗的胜利与否,直接关系到我军在云中河北的战斗成果,目前我们对敌情又只是一个初步判断,我有些不放心,你能不能去组织指挥一下一营的战斗?”
“没问题,我这就过去。”刘希文转身就走。
肖震东叫住他,道:“慢一点,你把警卫排带上,关键时刻也是一支重要的打击力量。”
“不用不用,我带通讯员就成,你的腿还不利索,西王庄这里战斗正激烈,警卫排在你身边,团部安全一些。”刘希文边说边走,“如果弓王庄有什么情况,我可以从二营那里调人呢。”
“不行,你带两个班去,留一个班在这里好啦,敌人和孔旅撕杀了一天,只是打了个平手,我们加强三营进来,他们还有什么力量反扑呢?”
刘希文见肖震东说得有理,带着两个警卫班走了。肖震东看着刘希文一行的背影隐进了黑暗中,心想,刘希文文化底子薄一些,与令狐立这样长于思想的人相比,属于行动派,执行命令坚决,行动果敢迅速,有这样的部属,才能保证计划和命令得以坚决彻底的贯彻落实。
刘希文走后,负责组织官兵过河的邓团附过来汇报,说过河的时候,遭遇敌人袭击,伤亡官兵二十多人。听到过河竟然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肖震东心里一阵绞痛,为自己的粗心自责不已。
刘希文在弓家村外赶上了一营,一营长殷盛义正和五个连长凑在一起,躲在青纱帐里悄悄观察村庄里的情况。见到刘希文来了,殷盛义一喜,小声汇报道:“副团长,我们正在观察敌情,分配作战任务。”
借助于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和远处炮火的闪光,刘希文观察眼前朦胧的弓王庄。村庄居于一个高台之上,从下面望上去,黑影重重,显得颇为巍峨。远处打得难分难解,弓王庄内却静悄悄的。敌人白天借助于飞机、炮火等优势,向我军频频发动攻击,夜间失去了这些优势,加之地形不熟而恐惧夜战,尽管西王庄战斗正激烈,弓王庄的敌人照样酣睡不误,以便天明时蓄积力量进行报复。刘希文又回头看了一眼,南岸我军阵地及西王庄等阵地,皆在弓王庄敌人的监视之下,所幸敌人因为顾忌,可能认为把炮兵摆在靠近山原的弓王庄不安全,否则的话,在弓王庄摆上几门炮,就可以对我军阵地和西王庄进行肆意打击了。弓王庄北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带,我军占领弓王庄,则可以居高临下监视着西王庄及周边的敌人,尤其是俯瞰监视北面而来的敌人。实地这么一番观察之后,刘希文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而且认为此前决定的消灭弓王庄敌人之后,即撤出部队,不派部队对弓王庄进行控制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我军不派出部队控制,敌人重新占领弓王庄,将对我军在河北的行动造成很大的抑制和威胁。
通过一番观察,地图上的弓王庄和实际上弓王庄,在刘希文的脑子里重叠起来,一个成熟的行动方案在脑海里形成了,他却没有急着说出来,问殷盛义道:“你计划怎么进攻庄内的敌人?”
殷盛义指着高处的山庄,双手比划着轻声道:“我计划把五个连用上,一二连从左,三四连从右,五连从下往上攻,五个连齐头并进,一齐朝庄里猛攻,趁敌昏乱之机,消灭敌人于庄内。”
“五个连齐头攻击,确实能够构成强大的突击力量,引起敌人的混乱,有利于打击敌人,可是,三个方向的我军撞在一起,黑咕隆咚的,是不是可能造成部队的混乱呢?假设另一种情况,敌人有秩序地向庄后山上撤退,我们又采取怎样的手段消灭敌人?”
殷盛义是保安团长留任的,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刘希文的问题把他难住了,搔了搔头,苦笑道:“这个,这个,我倒没有想到呢。”
刘希文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弓王庄一个道路由北而东贯穿全村,我们派四个连绕于村后,由北向东依次攻击,由一二连用手榴弹等发动突袭,趁敌人混敌之际,三四连和两个警卫班跟进,清扫残余的敌人。敌人受此打击,必然向东往青纱帐撤退,我们把五连埋伏在眼前的青纱帐里,伏击溃败的敌人,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行,行,这样既避免了可能造成的混乱,敌人也无处逃脱了。”殷盛义显得有些兴奋。
“既然你同意,执行吧。”刘希文道。
殷盛义站起身,把手朝后一挥,道:“一二三四连跟我来。”
“我带警卫班跟你走。”
殷盛义按住了刘希文,道:“副团长,你带五连在此伏击敌人,我指挥攻击部队。”
“好,警卫排,跟一营长走。”刘希文借着星光看了看时间,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四点准时发动攻击。”
“是。”殷盛义把手一挥,带着部队悄然钻进青纱帐里,绕过山庄朝着村西而去。
刘希文和五连长一起,重新观察了村口的地势,安排两挺轻机枪封锁了村口大道,在大路两旁的青纱帐里,各埋伏了一个排,吩咐战士构筑简易的野战工事,同时将一个排部署在村东的大路上,一面监视敌人可能对弓王庄的增援,一面截击从弓王庄逃逸的漏网之敌。
把部队安排妥当,刘希文和五连长埋伏在青纱帐里,仰望巍然立于眼前的弓王庄,披着淡淡的星光寂然横卧于山腰之间,显得那么宁静。远处的枪炮声仿佛都不曾惊扰这个山村的睡梦,反而把山庄映衬得更加寂然无声。这会儿战争的硝烟宛如被荡涤得一干二净,时间仿佛于此刻凝止不动了,人也仿佛沉浸于梦里,战争变成了旧梦里的一个痕迹。
敌人的一个游动哨兵在庄前走来走去。埋伏于青纱帐里的战士把枪管对准了它,瞄准了一遍又一遍。刘希文也把手枪朝着这个哨兵瞄准了几次,心想,要是突击部队此时发动进攻,他将在第一时间开枪,将敌人哨兵击毙。等待似乎变得异常的漫长,他不由得一次又一次悻悻地收起枪。当哨兵转过身来时,弯弯的淡月从云层中露出一丝儿脸来,光亮正好映在哨兵年轻而稚气的脸上,只见年轻哨兵轻轻打了一个哈欠,低头望了望黑黝黝的青纱帐,脸上的惊恐之色犹然可见。之后哨兵抬头仰望着天空,仿佛期待着黑幕快些退去,白天快些来临。年轻哨兵的这一神态,让刘希文宛然感觉到对方神似邻家初长成的小兄弟,不得不独自站在冷寂的村口,面对着陌生环境下黑暗、孤寂和恐惧。这一念头好像在他在心里置入了一只玻璃瓶子,一不小心就会轻轻碰碎了似的。于是他小声叽咕了一句:“小子,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行,为何要来这里遭罪呢?”
轰!轰!几枚手榴弹在村里爆炸。世界刹那间凝止不动了。大家都那么呆呆地听着从庄里传出来的的剧烈爆炸声,就连哨兵也把头昂了起来,张着耳朵分辨声音的方向,待枪声骤然响起来时,哨兵拉开枪拴把枪举起来,准备朝天放枪,怦怦怦几声枪响过,哨兵就那么僵了一下,接着直挺挺地倒下,朝着斜坡滚了下来。刘希文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里一紧,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此时,村庄仿佛像被揭开了锅盖的烧锅,爆炸声,枪声,和喊杀声,哀叫声乱作一团。爆炸的硝烟以及燃烧的火光,把庄子都染红了。突然,慌乱的敌人朝村口冲出,四散逃窜,青纱帐里密集的子弹向雨点一般飞了过去,奔逃的敌人一个个栽倒在村口,惨叫和哀嚎萦绕于夜空,让激烈的战火之夜显得格外凄凉。
走投无路的敌人顽强地朝村东突出,用强大的火力漫无目的地射击。子弹像狂风刮过青纱帐,发出响亮的沙沙声,随之传出了痛苦的惨叫。有战士被子弹击中了。战友痛苦的叫喊激怒了青纱帐里的伏兵,他们用更猛烈的火力打击突到村口的敌人。敌人顿时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像无头苍蝇一般,朝黑暗里疯狂奔逃。
由村西突击的一二连,已经攻到了村东头。见敌人已经败逃,又折回去继续攻击据守院子负隅顽抗之敌。刘希文见敌人已经被打垮,站身起大声命令:“一排留在村外继续截击和清扫残敌,二排跟我进庄,冲啊。”说着把手枪一挥,带头冲向村庄。战士们像机敏的饿虎一般,迅速越过刘希文,突进了激烈战斗的村庄。
刘希文穿过庄中道路,见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敌人的尸体。一营长指挥战士逐一消灭据守房屋顽抗的敌人,见到刘希文到来,立即上前报告:“副团长,敌人大部分被消灭,只有少数负隅顽抗,几个连正在进行围攻。”
刘希文望了一眼天空,东方已晨光初露,道:“告诉战士们要尽快消灭顽抗之敌,天亮了敌人飞机前来增援,就麻烦了,还要逐家逐户检查,要干净彻底地扫除漏网之敌。”
一营长转身跑向正在激战的院落。警卫班长率领卫兵迅速来到刘希文身边,护卫副团长。刘希文道:“别管我,抓紧时间消灭敌人。”
又经过一番激烈战斗,负隅顽抗的敌人被彻底消灭。刘希文叫进攻连队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又命令五连沿村构筑野战工事,据守村庄。他沿着村中道路,走向村东头,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斜照过来,把焦黄的青纱帐染得红彤彤一片,刹是美丽。刘希文望着这一片如诗如画的乡村美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把乡村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彻底清除掉肺里积存的硝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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