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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干净战场,掩埋了牺牲的战士,把负伤的战友安排送往后方医院,留下五连据守弓王庄,刘希文率领四个连队离开弓王庄。
敌人一架飞机朝弓王庄低空飞来。战士们迅速离开大路,在青纱帐里埋伏起来。敌机盘旋一周,只看到了战后残破和正在燃烧的村庄,其它的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往庄子胡乱扔下几枚炸弹,轰轰轰激起了几根爆炸的烟柱,见地面没有什么动静,敌机摆了几下尾巴,悻悻地飞走了。
青纱帐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一连长道:“副团长,你听。”
大家侧耳细听,果然,在青纱帐深处好几个地方,传来一声一声的哀叫。
是敌人的伤员。大家眼睛相互对视,心里这么想。
“我带人去把他们消灭。”一连长果断地请求。
“不。”刘希文摇了摇头,对通讯员道:“告诉五连,注意监视青纱帐外的道路,发现敌人立即令其投降,拒不投降者,予以击毙。”他带领部队钻出了青纱帐之后,对一连长道:“让他们在青纱帐里反省反省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为了敌人的几个伤兵影响我们的计划。”
刘希文赶到团指挥部,向肖震东汇报战况:
“报告团长,我一营胜利攻下弓王庄,消灭敌人一个中队,计少佐以下军官一百一十三名,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十二挺,步枪八十六枝。”
肖震东兴奋地笑道:“哦,你率领一营打了一夜工,收获挺大的啊,要是天天这么打工,你会变成大财主,我忙碌了一夜,炸了几个据点外,什么也没捞着,目前敌人还占据村外的工事顽强抵抗呢。”
肖震东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不过,鬼子很顽固,我们不得不逐院攻坚消灭他们,全营共牺牲战士六十八名,二连副连长王志远,三排长刘老根,一连二排副排长吴三林等三名干部牺牲,有二十四名战士负伤。”
肖震东静默了一会,突然骂道:“娘的,为了鬼子一个中队,差不多损失了老子一个连。”他呼了一下鼻子,甩掉眼里的泪,小声道:“整理一下队伍,叫战士们休息两个小时,然后由一二连接替三营的阵地,三四连作为预备队,把三营和特务连替换出来休息,执行第二步计划。”
刘希文问:“攻击东林村的行动开始了吗?”
肖震东摇了摇头:“没有,我把计划作了一点小小的改动,把攻击时间由上午放到了午后一点,由邓团附负责,老刘,你辛苦了一晚,抓紧时间休息吧。”
刘希文确实有些疲惫了,想到晚上将要由他率领部队主攻东王苑庄,道:“我先找个地方靠一靠,你也一夜没眯眼睛,也休息一会。”
刘希文走后,肖震东对东林村方向的安排有些不放心,令通讯员道:“到村东叫邓团附来一下。”
院子里传来一声敬礼,接着听到“孔旅长到”的报告,肖震东赶紧从地图边离开,笑呵呵地迎了出去,向孔旅长行了一个军礼。孔家庆旅长也庄重地回了一个礼。眼前的孔家庆长方脸,瘦高个,头有些尖,宽边军帽戴在头上,摇摇晃晃的好像要掉下来一般。因为紧张和劳累的缘故,脸色发暗发黑。不过,脸却刮得很干净,眼圈儿虽然窝了进去,目光却炯然有神,令人感觉到一种坚强的力量从身体里透射出来。
肖震东不好意思地道:“哎呀呀,孔旅长,你看看,我到您的地盘上,您又是旅长,我这个团长应当去拜见您才是,想等把事情安排妥当再过去,您看您先过来了。”
“什么旅长团长的,在我旅最困难的时候,肖团长出手相帮来了,你是我的战友和救命恩人,再说你又带伤率部上战场杀敌,精神和勇气都令孔某景仰。”
“孔旅长客气了,你一个堂堂的旅长,能够礼贤下士,对下级官兵体贴入微,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孔家庆苦笑道:“你别取笑我了,咱们军阶同为少将,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我旅原来是一个师,从平型关一路打下来,我一个师打成了一个旅,我也由师长变成了旅长,现在我一个旅打得只剩下一个团的兵力,下一步不知是否将把我降为少将团长呢?老弟呢,教导团名为一个团,实际兵力比一个旅还强,待这一次一战成名,说不定就会扩编为一个师,你就是少将师长,咱们就对调个儿了。”
“别提那档子不着边际的事,咱们都是地方部队,手里掌握多大的实力,就当多大的官,所以你孔师长才转任旅长,要是中央军打得这么艰苦,立了这么大的战功,哪怕部队打光了,转个身就提拔为副军长军长了。”肖震东道,“咱这教导团也是一样,是老蒋眼里的盯子,这一仗打下来,顺利也就罢了,如果不顺利,兵员损耗严重,说不定就并入其它部队,教导团也就不存在了。”
听肖震东这么说,孔家庆顿时产生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道:“也就咱们民国才出现这等怪事,不论贡献,不论能力,只论手里的兵力权力。手里掌握多少兵力,当多大的官,手握重兵的司令官们看透了民国的法则,千方百计避战保存实力,才让日本鬼子变得如此猖狂,要是每一个将领都像忻口战役的大多数将领这样不要命地拼,小日本能够猖狂到几时呢?”
“带兵的大多看透了民国的法则,即使不看透,战争与生活也教会我们看透它,是不是?外界这么评价民国,打倒了一些小军阀,诞生了一个大军阀和无数小军阀。”肖震东慨然道,“是的,我们是看透了民国的法则,但是,身为国家的军人,许多有爱国心、有豪迈英雄气概的军人,却以身赴国难,已然将身死置之度外,手里的一点兵权也就不在话下了。”
孔家庆宛然找到了知音,眼睛闪烁着感动的神色,道:“是啊,是啊,既然以身许国,何惜乎个人手里的一点权力呢?”他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地图,问:“教导团这次奉命前出云中河北,与我旅并列一线,下一步将采取何种行动?”
肖震东谦虚地问:“假如我团由孔旅长指挥,孔旅长将如何运用这支生力军?”
孔家庆寻思道:“对于这支生力军的运用,有上下两策。”
“上策为何?”
“上策应当纵横捭阖,趁敌人与我在忻口鏖战,打成了疲老之师,我侧翼这支生力军,可以趁此机会袭扰中央阵地左翼的敌人,减轻中央阵地的压力。具体打法就是打击包围西王庄之敌,稳固西庄,在河之北建立一块稳定的据点,继而攻掠弓王庄,这种目标你们昨晚已完成,今晚将继续进占日军在我军左翼的两个重要据点,东林村以及东王苑庄的炮兵阵地,解除我中央阵地左翼的威胁。”
肖震东吃了一惊,问:“东林村为敌人的重要据点?”
“是啊,是敌人监视弓王庄和西王庄,进而出击我南岸阵地的重要出发点。”
肖震东猛地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先前的情报有误,我军进攻部队有可能遭遇强大的阻击。”
“怎么了?”孔家庆问。
“我教导团二营将于午时进攻东林村,如果敌人守备力量强大,我军岂不是将会造成重大伤亡?”
孔家庆站起身托着下巴走了几步,想了想道:“应当没什么大碍,东林村原驻有一个大队,因为进攻中央阵地的敌人兵力损耗严重,抽调了两个中队转用于中央阵地,只是东林村工事比其它村坚固,配备有五辆铁甲车,这一点会让进攻部队比较困难,贵部一个营相当于一个团,以一个团的兵力用于对付日军一个中队,如果兵力调配得当,应当问题不大。”
肖震东听他这么一说,又想到邓团附在东林村,他富有对敌作战经验,应当能够随机应变,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孔旅长问:“孔旅长所谓下策呢?”
“下策就是清除西王庄外围据点,固守西王庄,在敌人一侧楔入一个钉子,这也是我军一贯的策略,抱着优势兵力也不主动出击,等着被动挨打,实在毫不足取。”孔家庆笑道,“教导团已经对敌采取了积极进攻的策略,这下策自然也就摒弃了。”
“可是我团把重点兵力抽出之后,只能和你旅一起,在西王庄方面暂时采取守势了。”
孔家庆道:“这也是情势使然,西王庄外围之敌,已经挖掘了深壕固垒防备我军,我们尽管兵力处于优势,却无强大炮火攻袭敌人的堑壕,投入再多的兵力也只能是被敌人拖在这里,如今这般相持,敌人不敢离堑壕攻击我军,我军以当前兵力监视着敌人,双方处于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待教导团攻克了东林村和东王苑庄,这种对峙与平衡自然就被打破了。”
“谢谢孔旅长指导。”肖震东道。这时,远处传来轰隆的爆炸声和激烈的枪战声。他看了一眼时间,道:“进攻东林村的战斗打响了。”
孔家庆侧耳倾听远处的枪声,道:“从枪声来判断,贵团的进攻应当挺顺利的。”
“但愿吧。”肖震东说的时想,想起敌人坚强的工事和铁甲车,一阵冷风从心头卷袭而过,他莫名地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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