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的儿子写了篇有关父亲的文章,在微信上的转发率颇高。文章大意是说,青春期的时候学习很差,爸爸和他打赌,如果能成功考到零分,就给他奖励。他原以为,考零分是非常简单的事,但几次考试下来,没有一次是零分。为了成功做错每一道题,他不得不让自己弄清楚所有的书本知识,搞清楚每一道题的正确答案,就这样,经过一段时期的努力,他终于考到了零分。当他拿着成绩单兴奋地去找爸爸兑现奖励,刘墉得意地笑起来……他陡然意识到,零分的奖励不过是爸爸设下的“圈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种不怕考试的“优等生”。
真正的人生智慧,似乎都隐藏在日常的小故事里,我开始正视这位骨灰级“心灵鸡汤大师”的价值——刘墉曾经的人气和声望,大约正是因为类似的对大众的引导和点醒。在“信仰”日渐式微的时代,刘墉式的故事哲学,实际上承担了许多社会教化的功能与责任。
我们听着别人的故事成长,然后用一生的时间,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人的一生,大约都能拆解成无数个故事和片段,那些看似独立的故事,互相碰撞、组合,构成我们最基本的人生观、世界观。换句话说,我们面对世界是胆怯还是勇敢,是善意还是愤怒,均取决于成长过程中听到怎样的故事。
应当感谢那些出现在我们生命中并留下故事的人。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廖毅创作的《南存辉讲故事》这本书正摆在案头。这不是一本适合睡前阅读的书,因为书里的故事会让你忍不住思考琢磨,脑细胞高度活跃,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肯定要受到干扰。然而,出于对新东家和大BOSS的好奇,我连续几晚的睡眠,到底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延迟到了凌晨。
大BOSS,小故事
从修鞋匠到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丰富的个人经历,本身就是一部书。这部“书”的“章节”,常常以蒙太奇的手法裂变组合,变成一个个或诙谐有趣、或激人奋进、或发人深省的小故事。
他讲过的故事里,有这样一个画面:13岁的少年,为生活所迫大冬天到街上修鞋,锥子扎向冻硬的塑料鞋底,漂移一般滑出去,刺穿了手指。父亲赶来,把带倒钩的锥子一把拔出,拿出修鞋绳把伤口一扎,少年含着泪继续修鞋。少年每天赚多少钱,都要经过父亲的考核,多赚了为什么,少赚了又是为什么……
后来,鞋摊前多了一种奇怪的客人,他们的鞋子磨得快,包破得快,但付钱时也最爽快,他们就是“供销员”。这在当时,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职业,他们靠一双脚,在柳市和各地国营工厂之间来回跑,赚取丰厚的差价。修鞋的少年,为那些追赶财富的脚步提供缜密可信赖的服务。
中国市场经济萌芽的场景,在南存辉口中变成异常生动的画面,自己也是画中人——1984年,他迫不及待地放下修鞋匠的行头,与朋友凑了几万块钱,成立“乐清县求精开关厂”,生产最简单的按钮开关。这个对正泰员工而言烂熟于心的名字,不仅是浙江民营企业发展史绕不过的序幕,也是草根浙商演绎励志传奇的标志性章节:
1990年前的柳市低压电器行业一片乱象,假冒伪劣横行市场,事故频发,给消费者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也给整个行业带来了毁灭性打击,此时的南存辉,决定到上海寻求支援。他经人介绍,找到从上海人民电器厂退休的宋佩良、王中江和蒋基兴三位老工程师,希望能请他们出山。由于交通不便,从上海到温州坐车要16小时,老专家们不愿意来。为了说服他们,当时的小老板南存辉“三顾茅庐”,天天跟在三位老专家的屁股后面,晚上就在他们家睡地板。诚意首先感动了宋佩良,他问,“侬请阿拉去做啥?侬要票子还是要牌子?”南存辉用不太地道的上海话答,“我要牌子”。
一句“我要牌子”,赢得老专家的倾囊相助,也为企业的良性发展打下必要的基础。1990年,国务院发文整顿柳市低压电器行业,此时,在老专家帮助下的求精开关厂因注重产品质量而成了扶持对象。
从求精开关厂起步的正泰,无疑是中国民营经济最具代表性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到2013年,正泰集团的年销售额已突破300亿元。南存辉没有许多成功企业家谈到第一桶金时的那种隐晦,相反,他似乎很乐意掀开创业之初的那些记忆,各种各样的小故事娓娓道来,有着非常浓郁的话外音——那不是为了渲染个人的传奇,而是提醒自己和团队,要葆有初心,不忘诚信、不忘感恩。
故事背后的逻辑
著名的“南氏理论”中,有一个关于“地主”与“农民”的逻辑,原话是这样说的:“我们这些原始创业者,原本都是农民,真正土生土长的农民,农民当然是要种地的。后来投资办厂当股东,也就成了‘地主’。成了‘地主’却还保持着‘农民’的习惯,就是亲自‘种地’。这在创业初期、小规模的时候是可以的,企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再让我们亲自去‘种地’,能力和精力都跟不上了……”
因为厘清了“农民”与“地主”的关系,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正泰通过不断稀释家族股权,逐步实现从家族企业向股份制企业的转型。这种转型,不仅是股权结构上的变化,更是管理方式、生产方式、用人机制上的全方位变革,需要魄力,更需要智慧。
敢于削弱自己手中的控制权,南存辉成为媒体口中“最具现代企业家气质的温州老板”。他用循序渐进的方式推动企业变革,同时又试图通过建立更先进的企业文化体系,来彻底摆脱家族企业的种种“遗疾”。他所倡导的包容、和谐和谦学精神,像稀释股权一样,都是以自身为范例率先来践行和探索的。
财经作家胡宏伟曾说,“和南存辉交流,不累”,在他眼里,正泰集团的大BOSS南存辉满口大白话,不会咄咄逼人,是一个让人感到轻松的人。这正是南存辉努力塑造的个人形象,他深知一个让人感到轻松的BOSS,必然会让下属觉得“自在”,而自在地工作,更容易让员工找到存在感,这种存在感的最终表现形式,就是团队的稳定性和凝聚力。
让每一个员工都成为股东显然不现实,但通过文化的影响使每一位员工获得必要的成就感,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南存辉深谙其中的道理,为了引导企业管理层更好地利用文化的力量,他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皇帝,因在后宫被娘娘骂了,心情很不好,上朝的时候把宰相骂了一顿。宰相满腹委屈,但不敢当面向皇帝发作,他回到家里,朝为他开门的管家发了一通脾气。管家莫名被骂,又把一肚子气撒在家童身上。家童无处发泄,抓起扫把把猫打了。挨打的猫很难过,这时正好一只老鼠经过,猫狠扑上去,一口把老鼠吃了……
老鼠被吃的遭遇竟是皇帝生气造成的,其中的因果逻辑,往往很容易被人们所忽视。若是把故事中的角色分别替换成董事长、总裁、总经理、经理和普通员工,这种负能量呈条线状快速感染的最终后果,很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质量问题,一次又一次的人才流失。
上述故事所承载的BOSS意愿,相比冷冰冰的命令式文件,更具温度,也更容易让下属接受。这是南存辉作为温州人的聪明之处,但他的聪明,因摒弃了商人禀赋中的狡黠,显得分外朴实和真诚。
故事里的“成功基因”
十多年前,吴晓波在《大败局》一书中曾这样总结中国民营企业共同的“失败基因”:一是普遍缺乏道德感和人文关怀意识;二是普遍缺乏对规律和秩序的尊重;三是缺乏系统的职业精神。在他笔下,那些曾经失败的企业家,几乎都有一张共同的脸谱:功利、理想主义、不按常理出牌。
早期的南存辉,或许也曾有过功利和按耐不住的理想主义,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同时也拥有那些曾经的失败者最为缺乏的品质——对规律的尊重、对专业的坚持。近年来他甚至提出,一个好的企业家应当像老子所说的那样“不敢为天下先”。
这种对比,南存辉本人也许不太喜欢,但事实就是如此,成功和失败都有据可循。梳理有关他的媒体采访,几乎看不到太多宣扬其人格魅力的文字,他的所有言论,都建立在数据和事实基础上——直到2002年,他才明确地提出与正泰相关的理想:“我憧憬,不久的将来,在世界电器之林,有一个响亮的品牌来自中国,他的名字叫正泰!”
与改革开放初期那些写就财富神话、但最终失败的企业家相比,南存辉没有他们曾经的飞扬跋扈,也从未鼓吹过个人臆想中的乌托邦世界。他只是非常通俗地把政策比喻为“阳光”,把市场比喻为“土壤”,把团队比喻为“种子”,认为是这些综合因素成就了今日的正泰,从而有意淡化和模糊个人意识在企业发展中的作用。
正泰人非常熟悉南存辉的一句名言:“听中央的,看欧美的,干自己的”。据他自己解释,听中央的就是要了解政策,看准“天时”,下雨不宜光头出门,艳阳天不宜着棉袄过市;看欧美的,就是要学习国外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干自己的则是要结合实际,因势制宜。
十二个字一句大白话,把一位民营企业家对规律和环境的尊重、对时势的把握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个懂得尊重的人,往往更明白欲望的无止尽,从而少了许多贪婪。也许正是如此,已然30岁的正泰集团,在南存辉的掌管下几乎从未走过“多元化”这一时髦的岔路,即使在房地产快速膨胀的时期,他也不为所动。
南存辉一直强调要在熟悉的领域做专业的事,他通过做减法的方式完成对主业的坚守,同时也不忘深挖产业链细分领域的潜力市场。从低压电器、高压输配电、自动化信息化到新能源,从单纯销售产品到提供系统解决方案……正泰集团在专业化之路上下了一盘全产业链的大棋。
有趣的是,这场棋局中没有需要干掉的对手,只有需要反复点燃的有关创新的一个又一个兴奋点。
自然,记录了诸多生动故事的这本书,也就成了许多读者,包括笔者兴奋的理由。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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