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熊亮    阅读次数：11850    发布时间：2014-07-01

人生在世，就是有很多的无奈，有很多的难关要渡过。就好比《西游记》里唐僧西行取真经，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练，才能修成正果。

——题记

一

作为一位背井离乡的第二代乡村农民工，我就是好比刚刚踏出西行取经第一步，就遇到难题的苦行者。

还记得，以前在乡村居住的时候，看到一座座低矮到一个身高如果在一米七八左右的成年人进去就要弯腰，墙体四处的缝隙宽大到足以装得下今年已经21岁，不过看上去还是12岁个头的小茉莉的臂。小茉莉是村西头春明家的丫头，起名茉莉，就是希望自己家丫头成为一朵人见人爱的香艳无比的茉莉花。不过可惜的是，既没有出落成窈窕淑女，也没有一个摘花的人来。背后说人的短处是不好的习惯，我们村里的大人们嘴上都是这样教育自己孩子的，但是，也有让我不解的是，还多次，在经过门前那个碧绿清水流淌的水渠，就能轻易听到正在早已抹去了风韵的长条红石上洗衣物或者清洗马桶的村姑村婶们大声议论，肆无忌惮的谈论话题五花八门，从自己家一分钱不知道掉到饭桌下哪里去了，结果半个月没有打扫地面，就为了寻找血汗换来的那一分硬币，结果还是在自己枕头下找到了的故事，讲到谁家新来的媳妇好吃懒做，干的尽是指桑骂槐的事。不过讲得最多的话题还是小茉莉。

俗话说，傻子有傻子的福。这个福气，也不知道小茉莉哪世修来的。几年前，她突然象换了个人似的。她看东西的时候，眼神里总能投射一种火焰的味道，有点像街头乞丐发现一张大面额钞票时的眼神。走起来，也是如同电视里走台的模特的“猫步”。都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莫不是小茉莉遇到了心上人？

几天后，村里来了一辆吉普车，从进村一里路外，就按着喇叭，径直开向僻静的村子。记得当时，村长想上前亲自为吉普车打开车门，不过，却被眼疾手快的微胖的副乡长给抢先一步。这一幕，被小茉莉的一个堂姐看见，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这个场景，逢人就要像评书大师一样摆架势、拿腔调地表演一番。

最终，小茉莉被吉普车接去哪里？村里人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小茉莉有了好归宿，嫁了人，再后来小茉莉一家人也搬离了村子。

二

“农转非”顾名思义是，把农业户籍转成非农业户户籍，这也可以说是户籍制度城乡二元结构的产物，“农转非”曾经是许许多多农业户人口的梦想。可是，到了现在情况却变得完全颠倒过来了。今年60岁的三矮就非常后悔自己当初办理了“农转非”。

三矮，其实不矮，身高一米八挂零。也就是因为生下来的时候，特别不长个，比同龄人总矮半个脑袋。加上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得了一个雅号“三矮”。

这个三矮也就是小茉莉的未出“五服”的大伯。（在我们这里，一服，特制一代人。）

和小茉莉一样土生土长从小就在老家出生、长大。后来在上世纪60年代末，下放回到老家农村。也分到了部分良田，娶妻生子，但日子过的不好，经常受到欺压。后来，因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把家人都办理了“农转非”。为了得到“农转非”，三矮还花了不少功夫。他天真的认为这样一来，全家人都成了非农业户口，也就不会受到欺压了。虽然“农转非”了，但是没有生活来源，还是靠种地为生。

到了2007年，村里要搞征地拆迁建设，三矮家的田地也被政府征用，也就没有了任何经济来源。去找工作，年纪又太大，没有用人单位愿意雇用。据说，也曾经外出一段时间才回村里。回来后，三矮说见到了小茉莉。从言语的叙述中，小茉莉貌似在开一家公司，三矮那段时间就是为她公司看守大门。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吃不消熬夜，所以被小茉莉退回来。

村里的花兰，是从小与小茉莉玩大。因为家里不宽裕，就多次央求三矮带她去见小茉莉，希望能去打份工。不过，每当花兰开口说到正题的时候，三矮就立马转移话题或是借故离开。

前些年，上调被征地农民养老保险金水平这一政策的出台，三矮又看到了希望，因为这个政策的出台，意味失地农民年老后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样领取养老金，而且今年年底前，要全面推行失地农民养老保险制度，所有被征地农民都将纳入劳动就业和社会保障体系，将惠及数万人。

已经改变了农民身份的三矮到处打听自己是否可以享受到这项政策。在花费一条“芙蓉王”香烟的代价后，三矮从村长那里得到这样的情况，虽然是实际意义上的农民，但已经不是农民身份，很难享受到被征地农民养老保险金这项政策。  

三

世间有些事情就是那样的巧合，就在去年春天的一天，三矮找到我打工的厂子来。

三矮向我要了一枝香烟，把烟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后，顺带把我的打火机也塞进他的腰包去。三矮不紧不慢地说：“你在这里干钳工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和我去小茉莉公司，轻松点。”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在工厂里干钳工，到底不能有大的出息。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倒也不如去找找新的工作。

“能来钱，还比这个轻松？”我问。

“一个村的，还能害你不成？何况是去我们家小茉莉那里。”三矮把烟拿开满是胡须的嘴吧，用手背从鼻子底下擦拭，一路连带把厚厚的嘴唇凹洼角落、下巴周边都胡乱擦了一遍。

三矮表示，路费他来出，去了保准我能够称心如意。甚至会“乐不思蜀”。

四

多少年不见，小茉莉怎么个模样，早已经不记得了。

三矮在火车上，介绍她现在是圆脸，小眼睛，个头还是老样子。公司有好几百人，天天开会、培训，挺忙的。

在火车的咣当声中，我迷迷糊糊睡去了。

五

在N市火车站出了站台。

路过火车站公安派出所，我看见一个小伙子拿着一面锦旗，在派出所门口，哇哇地说着什么，周围站了一圈人，他们用照相机不停拍着小伙子。

“谢谢记者，我以后再也不会轻信网友的花言巧语了！”这位操着河南口音的小伙子姓吴，原来他刚刚从传销窝点高兴地拿回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小吴今年24岁，河南周口人，去年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网友，在上个月5日，女网友以服装批发为由，把小吴骗来N市。

“我一到这里就被那个女网友控制了，身份证、手机都缴了。一屋子50来个人，天天洗脑，要买他们的产品。”小吴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陷进了传销窝点。在失去了人身自由十天后，小吴以去街上开银行卡为由走出了传销窝点，不过，传销窝点还是派了两个人紧紧跟着小吴。

在看见一辆出租车在自己的面前停下来的时候，小吴立即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同时央求司机赶紧开往火车站。由于走得太突然了，小吴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还留在传销窝点。

接到报警后，值班民警详细了解小吴的遭遇，抽调了精干力量，在小吴的指认下，将隐藏在向阳路上一栋民房里的传销窝点捣毁，抓获从事传销的2男1女3名嫌疑人。

六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小茉莉。

在远离市区的一处别墅区，小茉莉带着太阳镜和我们见面。

“这是我家的奔驰，我老公还有一辆，早知道你们来，实在是没时间接。”小茉莉说着，还很够义气地帮我提行李。

在一栋三楼结构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小茉莉从裤兜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在大门上刮了一下，门自动就开了。

七

“我们的团队有自己一定组织，上下级关系比较明确。”小茉莉一再强调，在这个组织内分为“业务员”、“业务主任”和“业务经理”三个等级。每一位新成员在加入时，都要缴纳近3000元的“产品”费。

在接触里面的人员时发现，他们大都具有中专以上文化，年龄明显偏低，一名“主任级”头目，看上去还只是一位20岁出头的小姑娘。他们中间许多人身上已身无分文，在上培训课时竟然饿得用劣质奶粉充饥。

听了一节课，我就意识到：不好，自己这下中了圈套！

八

一个星期后一天凌晨3时许，当地派出所民警接到线报，发现了小茉莉一伙人的这栋用来传销的别墅。由两名副所长带领五名民警在楼中将涉嫌非法经营案的小茉莉抓获。  

小茉莉交代，她从事传销已经有些年头了。一家三人于在X市加入传销组织，从事“资本运作”传销活动。很快成为该组织的二号领导人物，主要负责组织领导人员。让参加人先交纳3800元取得加入资格，一次可以购买10股（每股3300元，3.68万元）或21股（6.98万元）不等的股份，之后发展下线并按比例拿工资（提成）的方式 ，大肆发展下线进行传销活动骗取钱财。租住高档公寓楼，驾驶奔驰车，逍遥自在地过着富人生活。目前该传销集团涉案金额高达人民币七千余万元。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小茉莉一家人在被捕时异常镇定，只有她的儿子流下了泪水。小茉莉说，自己骗了这么多钱财，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一家人“黄粱美梦”成了噩梦。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