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晚饭,一起吃了,然后出去。已经几个月了,都是这样。他跟了出去,想知道她做的什么工作,每次问,她都只说是找了一个厂,夜班,白天正好照顾他。
结婚七年了,每一个夜晚他都小心翼翼,他们养不起孩子,他们连自己都很难养活。
深冬的天气,没有雨雪,干燥的冷空气,吸走一切的温暖湿润。她出去两分钟后,他也出去了,找到黑夜里她的身影,停了下来。那还是一群贫民窟似的房子,外面全是土黄的砖头,已被雨水侵蚀得面目全非。
躲在角落里,他看到妻子回头观察,左看右看,才慢慢往前走。他确定了一些事情。她走远了,他跑了出来,一股寒风差不多把他吹回了角落,只剩下骨头的身体,被寒冷的黑色侵透。
走走停停,过了几条街,转了几个弯,还是没到,但是,这个方向不是去工业区,根本没有工厂。他更确定了。风不停地吹,头顶稀疏的肮脏的头发,完全乱了。他紧缩着只剩躯壳的身体,远远的跟着她。
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跟上去,他不想,不愿意。很多事情都已经明了,可是那个结局总让人逃避,刻意逃避。脚步还是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她四处张望,然后进了一家洗浴城。他蹲在街角,没有阳光,只有寒冷的风。眼泪流出来了,生命被判定的时候,他没有哭。颤抖着,他用手掌遮住脸庞,轻轻的哽咽。
他明白了那些昂贵的医疗费,明白了为什么能付清那些钱。医生告诉他,晚期,即使一直在医院接受化疗,他最多也只有半年了。父母早逝,他仍住在危房里。
他一直蹲在那里,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能想象到身后的建筑物里的场景,他不愿去想,脑子里却全是那些画面。掩住脸,终于爆发了,他放声大哭,呜呜的呻吟,穿透夜的寒冷,凄凉,悲惨,恐惧,带来路人诧异的目光。
她出门前,嘱咐他加一床被子,他很容易受凉,但他不能冷着,这会要了他的命。现在,背靠墙角,颤抖得厉害,他抱住身体,把头埋进大腿间。
天亮了起来,她回家,那个没有装修过的家,里面看到的也全是砖头。打开门进去,桌上摆着早餐,全是她爱吃的东西,可是已经凉了,没有热气。家里的热气也没开,和外面一样冷。
走进卧室,他还在睡觉,睡得很沉。他单薄的躯壳,只顶起来一点点。她翻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洗脸,吃东西。
再进去的时候,他僵硬的表情和令人窒息的安静让她有一些恐惧,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空气一样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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