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把截了两个指头的左手从雪白的被子里伸出来,虚空晃了几下,眉梢与唇角镌起几丝志在必得的笑。
就在大半年前,本村邻居李小梦在微信晒了一分钟的小视频,这让李响很不爽。视频里一座飞檐斗拱、精雕玲珑的新建楼房在徐徐移动。“哼”李响当时迸出一个鼻音,“要不是你在厂里被机床轧断手掌,有球的钱起房子。”
说完这句话,李响突然被一股强电流似的灵光激得一哆嗦,脑子里的思维“突突”地一个劲往怪异的地方钻。
“我要在三个月内开始建比你微信中更漂亮的房子”李响用食指狠狠戳着手机微信中的那段视频,心底异常兴奋,张嘴发出了“嗬嗬”的笑声。妻子小菲听到笑声弹着前胸走了过来。李响环住小菲的腰,嗫起嘴唇一下咬紧小菲的下嘴唇,并把嘴唇扯得老长,然后“吧答”一声松开。
“发癫。”小菲用舌尖润着有些疼的嘴唇,埋怨里透着娇羞。
“嘿!”李响拢起小菲披散的长发向脸两旁的空中一抛,“我要让你住比李小梦家更漂亮的房子。”
小菲的秀发在空中水墨一样柔柔地散落,她睁着大眼疑惑地望着老公。
第二日,李响不停摁着家里带着开关的插板,小菲走过去拽起他的胳膊,很是不满,李响把嘴凑在老婆耳朵上压低声音:“我要用李小梦的方法赚来房子。”小菲的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会很疼,我不允许,你厂里的老板会发现的。”
李响拍了拍小菲漂亮的脸蛋,“不怕,我装像点。”接着又去试着摁插板开关。
一个星期以后,小菲接到李响的厂长打来的电话:李响的左手两个手指被机床辗碎。
小菲赶到医院,厂长拉着小菲的手,说“亏得李响及时关掉机床电源,要不整条胳膊都被吞进去,那就废了。”又说,“因为李响机灵没酿成更大的损失,厂里按工伤处理,也会补贴李响奖金。”小菲刚想说点什么,又不自然地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李响康复有了半月,他挽着小菲的胳膊,怀揣着厂里补助的30万现金转账银行卡,回归了故里。
李响的房建选址在公路旁的一座土山上,与李小梦漂亮的楼房隔空对峙。土山上空有高压线横跨而过,但四周古木参天,环境清雅,居家最为适宜。
供电所发现有人在高压线下建房,联系土管所一同下去发放了停建通知书,待下发通知书的人刚转身,李响把脚一跺,又把牙磨了两下,吐了一口水,气道:“人渣在机关,老子不耳你。”又继续催工人建房。
李响的儿子李明正在读小学四年级,他看见爸爸建的房子比别墅还有气势,很是钦佩,便在作文里叙述道:“爸爸用两根手指换回最美的我家的别墅,我觉得他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英雄。”老师这样评语:“你的作文很有新意,但价值取向有问题。”
李明不明白“价值取向”的含义,就将作文呈在父亲面前。李响看了一眼,对儿子说:“你的老师胡说八道,我给你讲儿子,人的脑筋就是价值,我要不动点小心思,再在厂里苦死磨活累五年,也建不了村里最美的房子。”
儿子似乎没听明白,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又点了点头。
这一日正下着小雨,但雷声特响,李响的房建主体即将收尾,工人正在抢抓工期拆房顶模板。不料一声惊雷劈了下来,击中高压线在房顶上空燃起几团明火,工人受惊仓皇而逃,脑袋在楼梯转角撞起一个大包。
李响家房顶被雷电击中的消息不胫而走。
供电所与土管所再次到李响家下发停建通知书,李响铁青着脸,把父亲李和叫到厨房,用手指了指砧板上的菜刀,并向来人的方向努了努嘴。火爆脾气的李和明白其意,提起菜刀从厨房左三刀右三刀地一路舞了出来,吓得下发通知的人跳着脚惊呼着逃跑。待李响的母亲从后院赶出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已将车启动飞一样地走了。
李响和父亲李和叉着腰站在门外哈哈大笑。
事情就这样过了些时日,全县整顿机关干部办新房酒、状元酒和满月酒的工作似乎还没有歇台,一纸关于禁止农村办相关酒席的红头文件狂风暴雨地袭卷农村。李响接到镇上递来的禁止办洒席的承诺书,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还龙飞凤舞地作了个性签名。
来人一走,李响把右嘴角向下弯了又弯,嘲讽道:“你当你的官,我搬我的砖,关你屁事。”
母亲听到儿子的气话急忙跑来劝说“不办就不办吧,有些地方早就规定了,有人上了当的。你又经常在外面打工,也没有送别人多少的礼……”
“我电话通知,亲戚会不来?老了就别管闲事。”李响把鼻孔嗤了一下,“我就要做给那些当官的看!”
不几日,李响办房子酒的日子定夺下来。
这一日,李响的亲戚陆续云集于李响的最漂亮房子里,突然一大群拿着防身盾牌的人围拢屋子拉上了警戒线。一辆挖机也一耸一耸地开了过来。屋里的亲戚看到情况不对,都紧张地四下散开,李响似乎知道事情要糟,急忙抡起木棒跳了出来,被几名执盾牌的年轻小伙抢了上去,一下摁倒在地。
挖机突突地扬起了无坚不摧的铁臂,房子不断被刨起一个个缺口,然后轰然倒下,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
李响看着自己凭计谋得到的最美房子毁于一旦,双腿早已瘫软如泥,待来人全部撤离,母亲扑过去抱住儿子,李响呆楞楞地看着母亲。
母亲哽咽了好一阵,才对儿子说“一分不乱得,一分不乱折,认命吧,你有的是力气,还可以按合法手续建起房子。”
李响好半天顺了气后,捶胸顿足道:“谁赔我最美的房子,谁赔我比李小梦家更美的房子。”
母亲将李响搂在怀里,轻拍着李响的背脊,劝道:“其实你建的房子不是最美的房子,你早就住过最美的房子。”
李响抬起泪眼,迷惑地看着母亲。
母亲突然把脸容放到极度温柔,并轻轻指点着自己的肚皮,说:“这里就是。”
作者简介:
袁定鸿,1967年出生,中共党员,大专文化,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中小学高级教师,贵州省写作协会会员,黔西南州作协会员,原安龙县作协副主席,热爱写作,散文、小说、诗歌均涉猎。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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