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王新荣已经装好了樱桃,将满的一背篼,还有满满的两竹篮,背篼口上搭一竹篮,另外一竹篮手提。王新荣仔细地给两竹篮满满的樱桃盖上树叶后,将背篼抱到桌上,转身半蹲着背上背篼,提着剩下的一篮子,关灯,打开手电,出门,关门。
这些樱桃王新荣没有称过 ,不过,凭着感觉,他也能猜个大概。
昨晚已经联系过洋芋片片,今早四点坐他的车上县城。马路上已经有人在等车,走近了,才看清是宋小云、杨大喜和大麻三。
王新荣放下手中的篮子,“你们在等谁的车?”
“找了洋芋片片,已经在路上了。”杨大喜回道。
宋小云和大麻山也向他打了个招呼。
“我也找的洋芋片片,来搭把手。”
王新荣转过背去,将背篼转到王新荣面前。杨大喜帮王新荣放下背篼,“咦,幺叔你这还有点重量嘛,应该再分些出来手提。”
“宁负千斤,不提八两,多的已经在手上了。”
“这也不只八两啊。”大麻三拿着一把樱桃,边吃边说边将手中的樱桃递给王新荣,王新荣摆摆手,“我还没得樱桃吃过?这几天吃太多了牙酸。”
大麻三缩回手,转望着马路,“这洋芋片片,老早打电话都说来了来了,等了半天了还没见到人影子。”说毕,便将手中的樱桃一股脑塞到嘴巴里。
“快了快了,到撂雨岩了,再等个十分钟。”宋小云扬了杨手机电筒道,接着又将手机电筒照在王新荣背篼口的竹篮上,掀开一角的树叶,“哟!幺哥,你家樱桃大颗很嘛,这个货色肯定好卖。”
“好卖不好卖么也就值那点价钱嘛。”
“我家树今年没打理好,等摘了今年的,把树尖全砍了,宁愿它少一点,也不要它细颗细颗嘞,人家选来选去看不上。”宋小云说着,往嘴巴里扔了一颗樱桃。
“你家还有多少没摘?”王新荣道。
“对门嘞几块地没有怎么摘过,太细了,先紧着好的来,剩下的摘不完就不摘了。”
“我家也是,趁着这两天还勉强有点价格,赶紧摘,过两天价钱更低,少于两块我都不想摘喽,我家去年有一半烂在树上。”王新荣道。
“今天嘞樱桃货色好嘞看能卖四块不哦。”
“卖不到,昨天都普遍四块了,顶多三块五,明天就两块咯。我家今明两天使劲加油摘,低于两块都不摘了。”杨大喜接着宋小云的话道。
“低于两块哪个勤快摘诶,手指头摘木了,要大颗点们还好,有些树结得小颗很,摘昏完篮子都还不满。”大麻三接着道。
“啊是我们自家运不出去,听从浙江回来的李家儿子说,他们老板听说他家种樱桃,说是只要他能运得过去,二十块钱一斤,订两千斤。可惜咯,眼睛瞅着,运不过去,这樱桃小气,碰不得抖不得,怕运到地方已经抖成饼了,人家老板退货那就白啦啦。”杨大喜说道。
“哎!”
四人同叹一口气,恨不得有架飞机把自家的樱桃运得远远的。这初夏的凌晨四点半,四个被黑夜包裹的影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樱桃。眼下是一阵沉默,万籁俱静,前方的黑暗中传来车轮行驶的声音,不一会儿,远处黑暗的空气被染得暖黄,那暖黄越来越亮,越来越近,一辆面包车在四人前面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瘦瘦的男人,是南方人普遍的海拔。男人打开面包车的后门,里面已经快要装满,勉强装下了杨大喜、大麻三、宋小云的樱桃,王新荣的实在装不下。
“剩下的夹在前面。”司机男人说道。他为什么叫洋芋片片呢。
四人先后上了车,副驾驶座上的大爷腿间夹了一个装满樱桃的背篼,王新荣的腿间也夹了竹兜,手提的那一篮子樱桃放在坐在旁边的杨大喜的腿上。面包车照亮了混沌黑暗中的一方马路,在它的肚子塞满后又扬长而去。王新荣的左腿被背篼挤了紧贴在车门上,他歪过头去看着窗外被车灯照亮的向后飞驰的树木,瞥见贴在车窗旁边的一张A4纸,纸上方印着醒目的几个大字,曰“司机守则”,最后一行“禁止货物混装”的文字被加粗得格外突出。等他回来,妻子吴翠云应该带着孙子孙女们摘满了背篼。
吴翠云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将被子往上拉遮住熟睡的孩子眼睛才拉开灯绳。大孙女和二孙女在省城上学,大孙子和三孙女在县城上高中,四孙女在镇上上初中,小孙子在村小上六年级,因为疫情原因都没开学。吴翠云带着孩子们在地里摘,王新荣负责售卖,从县城回来接着卖,这样一天能跑个三四趟,今年树上应该不会再留樱桃干了。还有一个小小孙子,小儿子家的,三个月大时吴翠云就带着,现在已经能够挎着小小篮子跟在吴翠云身后摘树叶了。
吴翠云将所有屋子的灯开得亮堂,四个孙女睡一屋,屋子像宾馆的双人间,放了两张床,两个孙子睡一屋,单人间。大儿子准备年底回家,明年添建新房,大孙子帮写的申请还没有批,到了年底应该审批就下来了。
“起啦起啦,摘樱桃啦!”
二孙女摸过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看,4:51,二孙女不耐烦地扯被子蒙过头,模糊地嘟囔着,“还那么早,摘摘摘,是怕摘不完嘛!”
“就是怕摘不完喽!赶紧起,摘樱桃要抓时间,你以为它会在树上等你啊,就算它等得起,价钱等不起!赶紧起哈,我饭都热好了!”
叫完孙女们,吴翠云又转身去叫两个孙子,叫了两声,大孙子一头立起,双目微闭,呆了呆,又倒下,另一个打着打呼噜。
“诶!怎么又倒下了,赶紧起来,小奎把你弟弟叫醒,我热了饭,吃完干活啦,太阳都要出来喽!”
“是喽。”大孙子迷糊地应了一声。
叫过孙子孙女们,吴翠云舀了一碗饭大口大口吃地吃着,恨不得将之压缩成一粒药丸。第二碗已经过半,只见大孙女起床,她端着碗,又挨个叫了一遍,其他孙女慢悠悠地起了床,两个孙子翻了个身,没有反应。
“赶紧起啦!难道是帮我摘的!时间不等人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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