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散文诗 四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封期任    阅读次数：9339    发布时间：2014-04-19

跪拜在您的墓前，从那斑驳陆离的铭文里，我找到了，找到了您一行一行艰辛的足迹。我感知您深情的牵挂，感知您温暖的胸膛，为我融化寒冬的雪花。感知您目光里那永不退色的愿望——

一群雏鹰展翅飞翔，锋利的鹰隼，抓碎空中的黑云。

这一切，凝结了您跳跃的欢乐，凝结了您一生的满足。这欢乐，这满足，这惬意的笑容，使我尽快在梦魇中醒来。恐怖，不再统治我的世界。落魄的凄惶，不再撕扯我瘦弱的灵魂。睡时的安宁，与醒来的舒心，成为了均匀的呼吸。

抚摸那爬满苔藓的碑石，仿佛看到您如水的目光，宛如一只老鹰，对一只雏鹰寄予的希冀，那温馨的气息，不需要语言，就能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不需要寓意，就会讲述着同样的语言。

我知道，无情的寒风能够冻僵我的肉身，但永远不能冻僵我的灵魂，我的血管里流着您硬水一样的血液。也知道，没有阳光，萌动的花期会死于寒冬，而您就是那一枚永远不会枯死的太阳。

春来了，冰化了，花开了。

黄土却掩埋了您的沧桑，疯长的草鞭却覆盖了您一生的辛劳。

解读斑驳的铭文，找寻几个动词，书写一篇献辞，读您的伟岸，读您的艰辛，读您那滚烫而透彻的汗珠，读您佝偻的腰身，

只为儿女身躯的挺拔。这是我很想对您说的心里话，这是我最为真切的表达——

父亲，请允许我下辈子做你的王

父亲：我下辈子做你的王，像你做我的王一样给你一座金色的城池。

这是心愿，不是许诺。

在这一辈子里，我常常忽视了你王冠的光环往往因照亮了我凄迷的夜而黯然失去光彩。常常忽略了你豪华的卫队从你的宫廷出发，为我捍卫阳光、雨露、自由和幸福，还有做人的尊严。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二月的迎春花总在绿雪上添上芳馨，诗意的阳光总是把一缕晴暖的光子都投放到意象的麦芒。

温馨的风总是按时从麦田拂过。风与麦尖的交响，成了一首金色的旋律，黄了春天的麦田，也黄了我心底的荒原。

我的父亲，我的王。

你的头发长满了昆仑的雪，我在雪中诵读着你的沧桑你发间脱落的落寞。

你的眸子布满了大漠的风，我在风中追随着你的脚步你跫音萦绕的悬梁。

我的父亲，我的王。

你给予我一座生命的城池，还将护城的秘籍交付我，让我的城不被豺狼的铁蹄践踏和侵扰。

我的城，日益繁荣，日益强大，而你却瘦成一根干枯的柴禾，斜靠静谧的城郭。

在过往的岁月里，亏欠你的太多太多，很想给予你什么作为一种感恩一种感怀，可是，你给予我的，我不能给你。我给予你的，你不能笑纳。我只有深情地对你说一声：父亲，请允许我下辈子做你的王，也给你一座金色的城池。城池里有歌声，有花草，有虫鱼，有珍宝的链环戴在你的发间，让昆仑的雪不再长满你的头发。让鸟儿的欢歌伴你生活在美满的天国。

父亲的脊背

1

光阴，从我唇间滑落。滑落的还有我懵懂的年华。父亲用他瘦小的手臂，为我捡拾滑落的光阴，喂我枯瘦的灵魂。

我枯瘦的灵魂在喂养中，一天一天壮大了，父亲的一生，却瘦在荒野，种植我记忆的麦芒。

2

记忆的麦芒中，父亲弯曲的脊背像一张弓，从低洼的狭谷隆起，隆起山的脊梁，水的沟壑。

脊背上永远只有柴火，粮食，还有蔬菜，没有昼的落寞，夜的惆怅。沟壑里永远只有泉水的歌声，没有水鸟的悲鸣。

父亲弯曲的脊背还很像一座石拱桥，插入深水的双脚，拱起了辉煌的日月，耀泽我黯然的思想。

3

日子来来往往，过往跌跌落落。

在这些过往的流年里，我每每抬头，都会看到父亲那弯曲的脊背上总有一个故事在奔跑。

奔跑的终点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就是父亲奔跑的骨头，让我在低处抬起了耷拉多日的头颅。

父亲的眉头

日子的河流缓缓流淌，日复一日。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父亲皱褶的眉头上潜滋暗长。每一条纹路都牵扯着我们的血脉流向，牵扯着我们铁质般的手，总想拨开这个眉头里曲曲折折的故事和命运的走向……

悲，或欢？

苦，或乐？

母亲的话，打开秘密的门。

眉头里烙印着父亲的辛酸，喂壮了我们枯瘦的灵魂，和单薄的日子。雕刻着父亲昨天走过的路，坎坎坷坷，一路逶迤，在日出日落中卷缩成一轮月亮，辉耀我们凄惶的脚步。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自此不再趔趄，自此走得稳稳当当。

若干年后，我们已身为人父，我们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眉头，实际上是一部无字的天书。生生世世想读，却又读不懂。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