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张娟救驾
随着身体的逐步恢复,我又重新接手了月川工地的管理。由于没车来回不方便,我索性搬到工地去住。工地里用油毛毡搭起两间工棚,一间是睡觉的地方另一间是办公室。以前陈佳慧她老舅在管工地的时侯,一切从简;床是两棵木橙支着三块木板,办公桌是砸钢筋用坏的老虎橙用砖头垫起来用,各种票据都是用票夹子夹着挂在板壁上。几千万的工地就这么管不混乱才怪!我接手后立即进行了办公设施的更新;买了一张办公桌一个文件柜,还有一组人造革的沙发,别人来领材料办事情总不能让人家都站着吧?当然,我也没忘记给自己买一张象样的床,这里是荒郊野外的,马上要到夏天了,海南的蚊虫特别多,没张床蚊帐也没地方挂那会受不了的。殊不知我大量的添置用具引起了施工单位工人们的强烈反感,因为事先公司已拖欠了施工队好几十万的的工程款。这工程原就是包工不包料,包工的老板也设多么赚头,他们自上到下都还憋着一口冤气呢,我用公司的钱买了那么多家俱自然给他留下了一个绝好的借口。
我到工地的第二天清早,工人们开始围在我办公室门前,追讨拖欠的工程款,而我新添置的家俱无疑成了他们打砸抢的导火索。我当然不能说服他们,我啥也不是,无非一个工地管理员,那总经理助理的名衔早都是虚的了。这样的话你跟这些几个月领不到工资的农民工能说得清楚吗?什么都不用说,我借口出去给总经理打个电话拿上手机夺路而逃,这两年的打工日子至少让我懂得在危险情况下如何保护自己,这是一种动物逃生的本能。
逃离了工地,我才发现我的公文包在忙乱中忘了拿,那里面还有我这个月用剩的1000多元的工资呢,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幸运,毕竟我毛发未损地逃离了现场。工人们不见了我,肯定去找陈佳慧的。找陈佳慧好啊,我刚才给她打电话说施工队要闹事,请她出面解决一下,那怕当面给工人们有个承诺。但她倒好,说忙处理别的事,说完就挂了。她娘的,她忙就可以拿我的生命开玩笑吗?老子为她连自己身上的肉都舍得割,而她却不把我当回事。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我巴不得这些混身臭汗的工人去砸了她的办公室,把她在办公室里轮奸了更好。她老舅把工地管成这样子才让我来收拾,还是这个态度,真他妈阴险毒辣!
我胡思乱想地走走停停,肚子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忙着和农民工们理论早就错过了中午饭的时间。月川社区路边有许多小饭馆,我一摸口袋竞然一分钱也没带,我的银行卡、身份证、现金全都在公文包里。马桂花家就在这符近,但一想到她父亲那发亮的脑门和那双直勾勾的眼,我又打消了去她家的念头,再说她也不在家。大街上往来穿梭的车辆却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掏出手机拨了马桂花的电话,关机。我忘了制度规定一线工人上班时间不准打电话的规定。我又拨了老黎的电话,他上午才出差去海口,现还在路上呢。我想,要是现在姜淑秋或邓雅云中有一个人在三亚该多好,出门在外,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啊。我又想起了骗走我50元钱的母女俩,人家那也是无路了才那么做,现在要我也这么去骗别人我却做不到,说实话,我还不是那种为了钱就什么也不顾的人,我还丢不起那个脸。我突然想到了张娟,她曾说过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打她电话,于是我拨通了张娟的电话,她说现在单位正开着会,要等一会才能过来。
终于有了救星,我那点可怜的自信心又重新树了起来,这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我堂堂皇皇地走进路边的一家小食店,要了一碗面条。老大妈热情地说,这么晚了还没吃中饭呀。我说忙着呢。面条端上来三两下我就弄完了,连汤汤水水都喝得干干净净的。我是个饭量奇大的家伙,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个饭桶。老大妈收拾着碗筷,念念叨叨地说年轻时要懂得爱护身体,要按时吃饭,否则弄出个病来年纪大了会受罪的。我笑笑,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我告诉大妈面条钱等会有人来付。
烟在我的烦恼中一支接一支地消耗,张娟始终没出现。老大妈的眼神变得冷起来,在她眼里我可能变成一个吃霸王餐的人了。也许你认为我心理太脆弱,不是我心理脆弱,而是你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全部。这么说吧,知道要来工地上班,我翻出从家带来的旧衣服,这些衣服都洗得泛了白皱巴巴的,一脸的憔悴,穿着这样的衣服,在门外徘徊了半天才走进来,老大妈能不怀疑吗?时间在一分一钞地过去,店里的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仍不见张娟的踪影,老大妈走过来不耐烦地说:“你让让我们要开晚饭了,桌子不够。”旁边明明还有空桌她却把客人往我这里带,这不明明在说面钱我不要了,你别再在这儿刺我的眼睛。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我不能不把座位让出来。我是个男人,男人有男人的自尊。我走到门边,掏出口袋里的最后一支烟点上,我想,张娟再不来我就用手上这唯一值钱的手机抵了这一碗面,但要记得把卡取下来。一阵海风吹过,路上扬起一阵沙尘,一粒沙子不偏不倚地钻进了我的眼晴。当我把眼睛揉成一团红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入了我的耳膜。
张娟关心地问:“阿新,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有粒沙子飞进了眼睛里。”我勉强挤出个笑脸。我知道,在如此一位有修养的女人面前我不能哭,不但不能哭,而且必须坚强,坚强是男人的魅力所在。
张娟用双手把我的眼皮撑开,然后一口暖暖的气,我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抱住张娟,泪放肆地从眼睛里喷泻而出……
还是原来的那个餐厅,还是旋转着的窗外,都说女人很恋旧,我这才亲身体会到了。我,一个落魄到了极点的男人,在五光十色的射灯光柱下向张娟诉说着我的不幸。在红酒面前,我的落魄又变成了慷慨,我知道张娟很欣赏我的慷慨激昂。张娟不算很美,也不再年轻,但她是可爱温柔的,我必须承认这一点,不仅仅是今天她请我喝红酒吃牛排,最主要的是她没有看不起我,没有厌烦我,她显得很安静,像庙里泥塑的娘娘,永远那么微笑着、宽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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