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何方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玉想立    阅读次数：413924    发布时间：2020-03-14

我不能整天想着学校，我要找事情做，也许心情才会好一点，我这么对自己说。我有个表哥在搞煤矿，听说他那里的产煤量还不错，我拖个在表哥煤矿上上班的熟人帮我问问我能去那里给煤车装煤吗，他说：“不知道啦，现在煤矿好多都是机械化了，我碰到你表哥了试着帮你问问看吧。”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中午，表哥来到我家找到我，他对我说：“我听他们说你想到我煤矿上来找事情做？”“嗯，目前在家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所以让他们帮我问问。”我说。“到煤矿上打工是没什么出路的，我听说你读书成绩不错，愿不愿继续读下去？如果你愿意继续读，我可以先帮你垫付学费和每个月的生活费。至于我垫付的等你以后有能力还了可以再慢慢还。但你要保证至少要考上二本以上的学校。你考虑考虑，想好了跟我说。”听到表哥来我家劝我去读书，我大伯、堂哥、堂嫂他们也来我家陪表哥坐着。“表哥愿意帮你了，你就要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继续读，如果想继续读，就得必须好好读，考出一个好大学来才能对得起表哥。”我堂嫂说。其实此时我内心也很矛盾，我肯定想读书，但前提是我得欠着一个很大很大的人情，还有我最怕的是到时候万一我考不上二本那该怎么办？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堂哥催我说：“还要想多久咧，你要让表哥等你等到什么时候，男子汉大丈夫快点决定啦。”既然有贵人相助，我就说：“我愿意继续读！”“好，你决定了那我明天就送你去报名。”准备走之前表哥还故意问了我爸（因为他也知道我爸爱贪杯）：“舅，你每个月能保证给你儿子100块钱的生活费吗？”“我尽力。”我爸笑着说。

 第二天一大早表哥开着他的皮卡送我去学校报名。交完学费的时候表哥问我：“还有什么要交的吗？”“我还欠着上学期1000多的学费呢！”我说。站在一旁的新班主任听到后主动帮忙联系我高一时的班主任，高一的班主任过来后说：“给我700就行了，学校已经帮你减免了一部分，要不到1000多了。”然后表哥就帮我还了我上学期欠下的学费。我被分在一个普通的理科班里面。由于我已经晚来了一个多星期，我已错过不少课程，很多课本内容我还要自己复习一下。

之后的每个月只要表哥有空他就会过来给我一些生活费，有时候他太忙，隔2-3个月才来一次，那我就先跟同学借钱或跟食堂赊饭票撑一段时间，至少当前我不用担心还不上的问题。

在学校，晚上睡觉听到外面风雨大作的时候，我就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我想家里会不会也下这么大的雨，家里的老房子会经受得住这么大的风雨吗？同时也希望雨不要下得那么大，风不要吹得那么猛。还想我什么时候才有本事在老家建上一栋新房子啊！<

假期回家的时候，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自己找点事做挣点钱，因为表哥跟我说过，如果在开学时他没空和我一起去交学费的话就让我先跟班主任说让我先报名，等他有空了再来补交学费。在新学期到来前我必须得自己准备点生活费，不能干等表哥给我送生活费。

寒假我主要到山上去砍木头烧木炭去卖，暑假主要养鸭子卖。

有时爸爸也会帮我到山上伐木烧炭，但我发现不知道是我动作快还是我爸爸动作慢了，我发现我砍一天的木材比我爸砍几天的还要多。更多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到山上去砍木材，自己搬扛。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我爸爸，明明寒假时间比较短，特别是到高三，只有20天不到，需要提前到学校补课，我又急于挣生活费，每天一大早我吃过早饭后带点中午吃的干粮，就走近半个小时的山路到山上砍木材，但有时爸爸对这些好像视而不见，不闻不问，也不来帮我砍木材、搬木材到一个固定烧碳的地方。我们在山上烧炭是要在碳窑周围找木质比较硬的木头来烧，木质好烧出来的碳才好，卖的价钱也才高。但要烧一窑碳我自己的话要砍将近1个星期的木材才够。砍够了木材，还要把他们搬到碳窑旁，把它们砍成适合装进炭窑的高度，接着还要一根根的整齐的码到窑子里面，码好了木材，就要封窑口，只留一个固定大小的口子，再在窑口连续不断的烧上3天左右的火，等到窑子里达到一定温度，里面的木材慢慢燃烧后便不再烧火，而是把窑口封得更小，只留一点空气进去，等时机差不多了就把所有的通气口全部封死，让木炭在里面慢慢碳化、冷却。从烧火到冷却出窑，最少也要1个星期的时间，中途还要不停的来查看，防止窑火过大或熄灭。等到木炭能出窑了，还要把它们挑回家，装袋拉到街上卖，如果街上卖炭的人太多或是天气比较暖和，不好卖，还要拉到相邻的镇上去卖。所以一个寒假我要能烧好一窑炭去卖钱，时间是非常紧迫的，有时还早上卖完炭了下午才有钱去学校。更可气的是有时忙了一天又累又饿，回到家后看到我爸爸醉酒了在家里跟我妈妈吵架。

只有到装窑、烧火的时候爸爸才肯来帮我，因为我没有烧炭的技术，其实我爸爸烧炭的技术也不好，虽然每年冬天他自己都会去烧点炭来备着家里过年用，但他掌握火候的技术仍然很差，要不烧的太过，把不少的木炭都烧成灰了，要不就烧不熟，从窑子里面拿出来的木炭有几分是烧不熟的，几乎每次出窑的时候都要损失近三分之一的木炭。但没办法，即使是这样他也比我懂，我只能叫他。

有次烧炭断火封窑才没两天，爸爸就赶紧叫我和他去开窑了，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拿着挑粪用的篮子就和他去了，半路爸爸还在有山泉的地方打满了一壶水跟着去。到了炭窑边我摸了一下炭窑，摸着还很热，我问爸爸：“炭窑还那么热，里面可能还有火，现在开了不怕里面起火吗？”“不怕！”爸爸说。说完他就开始把洞口的封泥打开了，“把其他的封口都打开，这样散热才快一点。”爸爸说。看到爸爸把洞口的封泥打开后，我看到炭窑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没火了，我心想。赶紧去打开其他封口。接着爸爸就开始从窑口探身子进去拿里面木炭，我则在窑口外接着。窑口呈半圆拱形，高度只有60公分，宽带可能也只有50公分，一个人的身体弓在洞口就占去了一大半的空间，再从炭窑里拿木炭递出来很费劲。爸爸递给我木炭我拿手去接的时候感觉还挺烫，我赶紧把它放到窑口旁比较宽的地方好让它散热。递了才几根，爸爸着急的说：“坏了，里面着火了，赶紧拿水来！”我赶紧拿来爸爸刚才装满水的水壶，爸爸接过水壶后朝着火的地方洒了半壶水后说：“不行，火太大了！”看到他着急后动作更慢了，我对他说：“你出来，我进去看看。”爸爸一出窑口，我赶紧就钻进去一看，靠近窑顶的木炭都起火了，蓝色的火苗都升起来了，我也急了，把剩下的半壶水一股脑的朝火苗的地方洒去，火终于消下去了。我赶紧把木炭递出来给爸爸，以防止它们再次燃烧。才递了一半，里面的木炭有些又开始燃烧起来了，已经没有水了，没办法，急了我只好用双手捧起窑口的泥土往起火的木炭上洒，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被洒到的地方火势降下去了，但用双手洒量太少，里面还有很多地方在燃烧，而且越来越旺，我叫爸爸把铁铲递给我，我接过铁铲后马上就铲沙子朝燃烧的地方洒去，当时我整个人都已经在炭窑里面，里面温度挺高，感觉热浪一阵阵铺面而来，我全身上下都因为出汗湿透了，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有的木炭太烫，我直接用铁铲铲，递出窑口直接倒在窑口，爸爸则在窑口把他们捡起来放到外面散温。前前后后弄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才把木炭全部弄出来。摆在外面的木炭有些还在着火，我和爸爸只好撒尿把它们浇灭。由于木炭燃烧后洒水太多，有很多木炭因为突然降温后已经炸裂，再加上洒沙子，抽取太快，本来在窑里看着很直很完整的木炭现在都断成了几节，有一部分还散成了小块。卖木炭的时候买家很看重木炭的颜值的，越完整越好，价格也相对高些，还有刚才烧掉的一些，这窑炭算下来损失不小。休息了一会后我爸爸说：“本来挺好的一窑炭，可惜了！”我说：“如果再多封窑几天，等里面的火全部熄灭了再取多好，你干嘛那么着急取呢？”“都怪他们嘛，天天问我炭烧好了没，烧好了他好用这个炭窑来烧炭，要是他不催，我不至于开窑开得那么早。”我问出那个人是谁后郁闷的说：“人家催你就着急开呀，人家家里又不缺钱用，人家烧炭是备来家里过年用的，我们是要拿去卖的！即使再往后推几天烧的话也赶得上过年呀！一天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人家问你几下你就着急，家里的事情没见你着急过！”“况且这个炭窑是你和堂哥他们早几年的时候一起弄的，就相当是我们自己的炭窑，你那么怕他催你干什么！”我气不过又补了一句。事后我觉得自己命挺大，没有发生一氧化碳中毒，因为炭窑底部圆形面积就3-4个平方，整个炭窑高度约高度约1.5米，顶部呈拱形，在那狭小的空间里，里面全部都是木炭，而且还有燃烧的木炭，通风也不是很好，极易产生一氧化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准备到高考了，我每次模拟考试的分数都是在预算的二本分数线上下徘徊，压力很大。为了不让身体因素影响考大学，最后一个月我还去超市买了一些纯牛奶，保证每天吃一包来补充点营养，去食堂点菜也尽量点荤菜。然后就每天都在反复看书、做题。

高考考完数学后，出考场后我突然发现我的第一大题做错了，那题是个概率题，最后结果应该是1才对，我把它给理解错了，算成别的了，那题可是10分的题啊，并且难度也不算太大啊！我怎么那么大意啊！为了不让它影响我的后面的考试，我决定暂时把它给忘了。

当年的理科二本分数线是450分，我自己给自己估分的时候分数比450略低，但老师说可以把分数稍微估高一点，因为批卷的老师在你能得分的地方会尽量给你分，不会全扣分的。如果照这么说，一个科我多估3分，那应该也能上二本了，对此我还相当自信。填志愿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一本、二本、三本的志愿全部都要填，一本我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二本我则填了省内自己喜欢的一个学校，三本我则随便填了一个北方的工业学校。接着就是回家等公布分数了。

终于等到了公布成绩的日期。那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我刚开始想到镇上的街上找个座机打电话自己悄悄查，但想想到街上还要走好远的路呢，何不如到隔壁家借他们的座机打电话查，反正过二本线应该没问题，二本就是我上大学的最低标准，不怕谁笑话我。

拿起话筒的时候我心脏扑通扑通一直在快速的跳动，就连按号码的时候我手都是在发抖的，“马上就要到见证奇迹的时刻了，不要那么紧张！”我对自己安慰道。

“……您所查询的总成绩是440分，再见！”这是电话里传来的最后的一句话。“不可能啊！是不是弄错了！”我慌张了起来，小声说道。我马上挂断电话，再重新拨打号码，在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的时候我非常小心一个数一个数的对好，把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贴在听筒的那只耳朵上，生怕前面一次没认真听好，听错了什么，这次得认真听好了。“……您所查询的总成绩是440分，再见！”这次没输错也没听错什么了，最后一句话还是一样！我突然感觉脑袋“轰”的响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空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后面坐着的嫂子听到我的分数没过二本线，说：“考不上二本，该怎么办啊？”这句话本该我说的，她却抢先说了，我只有有气无力的勉强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摸索出2块钱作为打电话的费用交给电话的主人家后，我拖着到底是轻飘飘的还很沉重的我都已经不知道了的身体慢慢回到家中，到家后我马上爬到楼上的床上躺着。

躺在床上我感觉头昏脑涨得厉害，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感觉没什么知觉。“还是因为那道数学题！明明自己会做的，竟然因为粗心大意把好好的10分给弄丢了！也把我的二本给弄丢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和表哥说？自己高中这几年那么辛苦都挺过来了，怎么就没挺过高考这一关！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它们就像一根根胡乱缠绕在一起的麻线，怎么解也解不开。

考试虽然失利了，但生活还得继续……让我很烦心的是在寨子上不管我走到哪，总感觉背后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边朝我看边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但我想想也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考不上大学，他辜负了他表哥对他的希望，他对不起他表哥……”。有时候和他们聊天我都感觉他们说的话也是在针对我，他们的每一个笑声好像间接的都是在嘲笑我。为此我尽量少扎堆，他们叫我去他们家吃饭我也不去。

有时候我还幻想我所报学校的预科会不会招我，因为填志愿的时候我也报了预科班，如果招的话我也不算全输，还能考虑去读读。但一本、二本领“录取通知书”的时间过了，二本预科领“录取通知书”的时间也过了，我并没有接到学校通知去领“录取通知书”的电话。我彻底绝望了！等到学校通知我去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就是我随便报的那个北方的三本学校，报名日期再过两天就到，学费每年高达1万多，而且好像还不支持“助学贷款”！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在熟悉而又空旷的高中校园里，找了个角落里的石凳坐下，怕认识的老师或同学看到我。坐下后我再次打开“录取通知书”看了一眼，这就是我高中三年的最高成就了！这次我将真的告别校园生活了。到家后我直接把“录取通知书”扔在抽屉里，有几次找东西碰见了还差点想把它撕掉。

有一天晚上，表哥喝了点酒后来到我家，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我没敢回话，就坐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听，我理解表哥的心情。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迷上了街上的台球，以前台球在我眼里就是逃学、混混、赌博和不务正业的人玩的。但因为它至少让我有个可以消遣一天的方式，打一盘5毛钱，谁输了谁开桌费，打赌博的我没那本钱，也没那技术，就只是想混时间。有一天有个舅舅连续几天都看到我在玩台球，就叫我到他自己开的一个小石场跟他打工，工资按卖出去的石粉、片石的方数来算，一方按10块提成给，有几个人干活就有几个人来分。反正现在也是无所事事，何不去干一下，既能避开议论纷纷的人群又能挣点钱，我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