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彩的角落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一民    阅读次数：311126    发布时间：2021-10-26

“确实，要是我们也轮落到她这行列呢，何不照样跟她一样的凄惨？！”我（陈勇）乱下结论说。

“那随命运打闯啦。”他小周仰天长叹起来。

两个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小陈）突然又问小周道：“你没有说清她死的原因呢。她死了以后，究竟怎么样了，还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作纪念不------”我漫不经心地拟出了这些来。

他坦率直言地说：“只听医生说，她死于忧郁，经多次诊断，她只因前年冬同刘小丑的那件事。其实身体并无内伤，这显然是为了个人的私事死的。这时候我才又想起了她的死也牵连到我。为啥要这么说呢，因为种种原因是我带着她走进了生存的道路，但又让她重新步入了绝境。这是我平生所做的第一大错事。”他小周很懊悔自己的不作为行为说。

“那后来怎样？”我（陈勇）继续追问道。

“我也不大晓得了。只好像记得，当天我一见了她这样死去不多久我是抹着眼泪走出来的。一直走到了自己家也仍还在揉眼睛哭着。”小周如此向我叙述着。

“那这样就完事啦？”我（陈勇）又再问他。

他小周说：“不，她的妈在我刚要离开病房时还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封信来，且说这是写给我的。同时，还有一块里边绣着她自己名字的手巾帕，这些我都拿来给你看看吧。”小周如此对我说。

小周他还想没完没了，就走过去急着打开了抽屉到处找着。最后才从里层拣出来了一块手巾帕，并还从书桌上玻璃压板下抓出了一封信件出来一起递给我。

（十二）

我先仔细看了看这块手巾帕，当中是两朵牡丹花，其间绣着“肖筠赠师”四个字，而师字的右下角还绣有两个小字“为妻”。我领会了其中用意，同时脑中也似乎有她正目送小周上车返城时的情景，也似乎正见到她含着泪花呼唤小周的温情脉脉，更有叫小周千万别忘了她，要常常来看看她，并要快点来娶了她过门去的那种乞求的目光。说实在话，这小小的一块手巾帕，它包含着的隐意何其不深？在我姓陈的心眼里，不用说都应知道肖筠心底里只有周海雅一个人了，就真的只有周海雅这位坐在我面前的“老战友”了。

然而她已远离了凡间尘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这何不教他周某人多么的伤心？她突然病亡，何不让他更深感苦痛？我想，假如在八五年春天他去娶了她来，何许今天能让我也得叫她“嫂嫂”了，则需要考虑的你就只有我这个落后分子啦。这何必又叫谁都还要去心藏负荷！唉，可命运就是这么折磨她，也不容她多活一阵子。要是两个能从那以后就白头偕老那该多好啊，而我也自然为他们深感幸福了。谁又教她偏偏病倒于春天，死于初夏呢？这实在太惨了。这都应该有小周的一份责任，是他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倘使小周当初依从了她，则病魔绝不会压倒她，随便压倒这位苦命的“绝代佳人”。这确实是他，也是那冷酷社会，是现实生活给她带来的不幸。反正，谁做事谁就应该负责自己的行为。

于是我在心里又恼恨起小周来，恨他不会为她肖筠着想，不会为她分忧担愁，使得她再得到第二次幸福。可他却反而让她又重遭第二次磨难。最后还断青春妙龄于忧郁的病魔中。这正如一位哲人所断言的“这就是那么一些人的罪大恶极”了。我心想，当一个刚刚从高校毕业下来，才走上教育工作岗位的人同正长身体、长知识、在努力奋进不止的学生之间，其思想感情应该保持下去。而难道自己是老师就可以嫉妒别人？难道凭自己的地位就可以任意欺骗人、压服人吗？师生之间的感情难道就只有用结婚，教比你低贱、下等的人受了屈辱那才行得通吗？岂有此理！这是何等的小丑！

但反过来说，当一方已受到了蒙骗，遭受到了摧残，这正需要另一方的情感上升为发自内心的爱恋不可以吗？那么，师生间难道就不可以有爱么？她肖筠就是因为得不到自己她所需要的爱而染病丧身。所有这些，不正是这种表现吗？我陈勇一想到了这里，觉得“情”与“爱”这两个字有好些人还没能很好地理解、领悟过来，这种猪脑子实在是一点也不符合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要求。这不免显得太落后了。我紧接着又去处理她给小周写的“遗书”。顿时肖筠她那清晰悦目的行楷字便一瞬间映入了我陈勇的眼帘：

我最最尊敬的周老师：

您好！

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在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就只有您。从您一进到我们学校来实习的那几个月。我就想把，也愿把一切都献给了您呀。特别是自那晚起，先前的那么多日子我总是沉默寡言，是因为怕您刚来还没了解我。可几经我再三的考察，又再三的分析后，您并不像我跟您讲的那个小丑——即那个曾强暴我的刘文兵。每当我一想起前年那个可怕的夜晚，我就多么的直接想自杀，想一头撞死在墙上或者干脆跳了河里去死掉好些。

说实在话，您都清楚我曾跟您说过的话：从有那一回以后，我就不再相信老师，再也不相信“灵魂工程师”这一无尚光荣的职业了。至于说什么“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辛勤的园丁”等等多么好听的口号，对我，每每听到这些口号都觉得特别刺耳。此后我就再也不愿且也不敢目视四周了，也不敢随便问老师了（不管是谁）。我只愿如何走完我的人生里程，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因此而短了命，可我也无暇顾及这些了。但我只晓得我一死，双亲也许会跟了我一同死去，那么还不更成全了我们这一家子？

周老师啊，我们中国一共有十亿多人口，对这么一个大国家，这么一个辽阔的疆域。况且还进行着“四化”建设哩，且无论京城还是各大都市直至天涯海角，无不正欣喜欲狂地努力着一齐奔向灿烂的光辉未来。谁不相信有些人的生活几乎天天都充满阳光和舞蹈呢？谁不高高兴兴地展望未来美好前景呢？就连我也曾抱着无限的希望，并努力在您的劝勉下，发誓要好好地狠抓它一把，考个大学去不就很幸福啦？只是由于那痛楚，那包袱教我如何也放不下，就因此一再烦恼，一再纳闷。自从您一来了之后，才让我又重见了曙光。感觉得“东方还是红的”。

假使没有您，没有您曾给我那么多的安慰话，没有您如此这般的淳淳教诲我还能苟活到今天？我还能算得上个高中毕业的姑娘？可我又终身遗憾了，虽一辈子没什么前途可也永远忘不了您呀。尽管昨年的高校录取中，我勉强弄得了个小本科（历史专业），可刚上学不久，我的“旧病”便复发了。为此，我就不得不耐着学院给办了张休学手续而返回家里来疗养。当然也是为了想赶紧抽时间去会会您。因为在我心目中，是您也只有您才能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就哪怕到明、后天我就会出现“三长两短”我也不在乎（当然是希望能同您白头偕老）。

为此，岂管是幸福还是不幸，我怎敢忘掉您呢？您——我尊敬的周老师，从您来到我校实习以来，你是我认定，也是最值得认定的伴侣啊。那天晚上我把烦恼告诉了您，目的是希望从今以后，咱俩能结为一对恩爱美满的姻缘，可是——就不知我的处境咋偏偏会碰上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我最最亲爱的周老师呀，您的为人，我们班谁都清清楚楚。就为您来到后的这两个多月以来，您却带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带给了我无尽的精神食粮。这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把什么都应给了您才好。而您心里是否真正答应我，或者故意哄骗我出门来？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我常在心里这样想也在心里这样说，您如今也只不过是二十二、三的青年教师，而我也是二十来岁的女子了，咱们正适合结成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妇组成一个家庭生活在一起。我想，此后在您的教导下，我会慢慢成长为一个心灵幼稚的既是您的学生又是您的妻子。则从此我就自然沾了您的光而享福无穷了。昨年您常常用个多么时髦的英语单词来逗逗我：“wife就是你吧？”我懂得英语单词“wife”就是妻子（老婆）的意思。于是在那时我就会这样想，假使在不久的将来（也可说是现在）您娶了我去，那我就会敢骄傲地在大家面前炫耀说：“我已是周海雅的wife。”到那时候您一定会很高兴地搂住我、拥抱我。此刻的我就会深感自己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啦。然而啊，这毕竟只是我的幻想，也可说是我的妄想罢了，它毕竟会像肥皂泡那样容易破裂。

啊！我的周老师，您真是我的好老师。我很希望你还担当我的丈夫才更美呢。其实我也正追求、正寻找着您这样的人来做夫君、做伴侣才适合呢。我本是个不相信老师，很不爱教育工作这一职业的人。可从您讲的话中却同某些人已完完全全是两样人。我清楚地记得有人夸夸其谈，而内心却真的是不是那样认为呢？那样如他所想的走下去呢？这对于我，又该拿什么做恒定呢？这是说不清楚的，就说那个刘小丑吧，从他一来到了教室后，就是照例讲纪律，每周都起码用一两节做班会课，可是同学们成绩还不照样是全级最落后的一个班？而您恰一来到我校接手当我们这班班主任后，自己一进教室虽并未对学生要求很严，可同学们的成绩却一天天在提升。从第一次模拟考试到参加预考（也叫毕业考试）都是全级最优秀的一个班。

为何您恰一来到便有这样大的本事呢？原因在我看来，还不是如您平常所说的“实事求是”四个字？从此，我就一天比一天更挂念着您啦。从您一离开我之后，我更是天天都在想着您，加倍地爱着您。希望您尽快过来娶了我去呀。总而言之，从跟您交谈以来，我就努力并加倍着追求您，但愿早早把我的终身都托付给您，就是把我的这一身都交给您（连我的前程都归您）。那这辈子我就永远没焦愁了。然而就您是否爱我不爱呢？您是否有决心娶了我过去做内当家？或您讲的话只要哄过了小孩三天就算呢？如此问题我又怎么能够搞清楚——我的好老师？

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您在离我回去的那天早上，好像曾说过保证一个礼拜寄一封信回来给我。可一直到今天也仍没有见到您的一个字（当然也许是学院扣留或被哪一个缺德之人抢先拿了去也不知道。），由此就不能知晓您的消息了，究竟您的心意如何呢？我无法知道。反正，我肖筠是永远并诚心爱着您的，只要能把终身托付给您，就哪怕活不到三十岁我也心甘情愿了。可话又得说回来，假使一个人生活道路上总是一帆风顺的话，谁还用得着总要去忧心匆匆干什么呢？年轻人嘛，更应该在自己的青春时代朝气蓬勃，活泼开朗才行。

假如一个人能够无忧无虑地过快乐的生活了，谁还需要总去低头痛苦呢？我深知您是了解我的，是知晓我内心隐藏苦痛的，此之所以呀，我才想向您求婚。这对于一个刚刚踏上青春期的妙龄少女，就高中都才毕业，却又快快的着急找男人并求男人跟她结了婚去------这何曾不是故意自己糟蹋自己！然而啊，从去年冬的那件烂事发生起，我就觉得我在此社会上的价值——是已低得不能再低了。何况我又把这故事讲给了您听呢。您想这何不更降低了我的身份？若再得不到您的关爱，则我的运命也就自然可想而知了。

此之所以说呀，我之为何想向您求婚，就是为了了结我的一桩心愿。至于往后还能不能上得了大学去，再捞得一个铁饭碗或者哪怕去找小工做也行，则我也无怨无悔了。明说了吧，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人生大事——这关系到我人命的第一关呀。

我最尊敬的周老师，您是大学生，课又上得好，有名气，加上人又有才华。往后或许还爬到学者、教授职位去呢。而我只不过是个穷学生，弱女子，一个已“茶叶”了的姑娘，说起来怎么敢高攀您呢！我知道我的身份，特别是我现在的处境，已是何等的让人一看就全给看穿啦，现在我已确实是个分文不值的“商女”了。曾有人背着我说了，一个连“狗”都不愿看的姑娘也还敢去高攀一个正毕业下来，有地位又有名望的大学生，这能匹配吗？这何不该用上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打比啦？

其实，我和您就好比一棵小草和一根金条，这当然是不能融合在一起的。您是个想娶什么姑娘都能娶得到的人，而我是个想嫁个像样点的又嫁不了的人，特别是您。这莫不更显得出我是个乱高攀他人的“癞蛤蟆”形象？！然而要问问我什么时候才改变了这颗“癞蛤蟆”的心呢？我只有在这信里，可以敢大胆敢直率地说：“那除非到下辈子吧！”总之，我早把情与爱都全倾向于您啦。您要相信，应该相信我呀。

另外，我还想告诉您的就仅仅只这些话？其实潜藏在肚里的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不过，今天就暂且省略了些不说吧。就着重抓中心意思来概括一下好啦。我亲爱的周老师，您的肖筠是决心要嫁给您，要无论如何也得嫁给了您去，且尽管您是如何的厌恶我、憎恨我。如何的在您脚底板下被您踢打，并随便您如何的乱开口臭骂我噜，我也是心甘情愿呀。您可知道，我本来要在去冬去看看您，偏偏我妈又生大病了，而我本人也是病魔缠身，我们母女都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可她终于能够出院了，唯有我却一天接一天都不见好转。直到临近大年夜了方能勉强下地走动，也勉强能吃得了两半碗饭。春节过后，我最想去看看您，可因碰上连续几天的降温，此时候我又开始着凉了，其中的原因当然一来是怪天气，二来是因为您和我的事迟迟得不到解决。

现请您相信，您在实习期满的那一天离开我回去后，我还整整哭了一夜呢，天天都希望此后您不会也不再把我弄成前年冬那样的“第二次惨局”。我天天尽量克制自己，在毕业考试中还得全校文科毕业班个人总成绩的第八名，那时我又太高兴不过了。我想我在7月7日的高考中准能上得了重点大学去。可就由于时间毕竟太长（也仅二十来天），心头的“锁链”又一天比一天加重起来，且每晚还时不时的梦到您呢。现清楚地记得，曾有不少回都对您说了不少梦话哩。